宣阳坊东口,三日后。
一座简朴的木台立起,不题“心”字,不挂“棚”匾。上书三个字:“自省台”。
朱瀚身着青袍,亲自登台,面对成百上千围观的百姓和士子。
“诸位。”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人群的喧嚣,“今日非为官,非为法,亦非为罪。只问一件小事:你笑的那句‘狐心图’,可敢写下‘我以为真’四字,并署上自己的名?”
台下议论一片。有人嗤笑:“谁会写这玩意儿?”
也有人低声嘀咕:“要是真敢写,也算是有胆。”
半晌,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挤出人群,走上台去,执笔写下:“我笑,是笑假心之人。”落款署名“赵世隆”。
朱瀚看着那纸,点点头:“好,笑假者无罪。”
又一人上前,写下:“我笑,是笑权臣借心害人。”落名“陆敬之”。
朱瀚仍点头:“笑伪者无过。”
第三人上前,却迟迟不下笔。
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笔尖在纸上抖了半天,终于写出几个字:“我……笑着玩玩。”
一写完,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像被抽干了力气。
朱瀚看着那行字,忽然叹了口气:“玩笑无意,众口可狱。你笑不为讽,不为揭,只为看人颤抖,便是‘狱’之始。”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王爷,我错了。”
台下哗然,人心第一次被照见成这样。
笑声不再肆意,讥讽化作沉默,许多人在那一刻转过头去,不敢直视纸上的“玩笑”二字。
“记住。”朱瀚的声音在风中响起,“讽刺是刃,劈的是虚伪;戏谑是火,烧的是愚昧;唯有‘玩心’,才是狱。你们的笑,本该是光,不该是锁。”
这句话落下,整个东市,鸦雀无声。
这一日之后,《狐心图》的戏文在坊间几乎绝迹,那些靠讥笑、造词煽动人心的小纸条也消声匿迹。
可朱瀚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剪断了一根线,那张“网”还在深处潜伏。
“顾清绫的人影,在北城驿馆出现了。”
夜里,朱标带着暗探的奏报赶来,“她装作妇人入城,带着两名婢女,一路往北,去了‘铁须作坊’。”
“北方。”朱瀚望向窗外夜色,“‘铁须北取’,果然要动那一环。”
“叔父,要不要抓?”
“再等等。”朱瀚的手在桌案上轻轻一顿,“鱼已入水,再放几块饵。”
“饵?”
“假信。”朱瀚嘴角一勾,“从工部、从兵马司、从南门传出几封密札,全写‘皇命将设‘心台’,以照百官’。让他们信以为真,看他们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