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绫三个字在茶棚里炸开,像一颗落进油锅的火星。
“顾清绫?”朱标的眉头紧紧皱起,“她不是宗人府的司籍女官吗?怎么会写这些俚词?!”
“宗人府的女官,”朱瀚缓缓走上台,目光像刀般一寸寸扫过众人,“却出现在东市瓦舍,写戏文、递银两、买人笑——这便不是‘女官’,是‘钩手’了。”
说书人跪在地上,脸色发灰:“小人……小人只听命行事,她说这戏一出,能让‘心棚’的事更热,让人看热闹,便能得赏银。”
“赏银从哪儿来?”朱瀚问。
“……从南门车行来的木匣子里,小人只见到‘顾’字印。”
朱瀚眼神微沉,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块假板:“顾清绫只是一个名字,一根线的末端。她若真是网主,绝不会露头;若不是,她的背后,还有人。”
他转身看向朱标:“搜瓦舍三坊,调宗人府籍,查顾清绫近月出入。她接触过的人,一个不漏。”
“是!”朱标当即领命。
三日后,王府西书房。
“查到了。”朱标推开门,带着一迭厚厚的卷宗走进来,
“顾清绫出身顾家旁支,本无品级,因抄录宗谱入宗人府,近三年屡次借调太学、鸿胪寺、工部文案。她曾与工部都事邵吉数次密会,又在‘金掌’街附近停留多次。最要紧的,她曾两次夜入‘南城钧驿’,与驿署掌印曹延私谈。”
朱瀚目光微动:“邵吉、曹延,一文一武,一部一署——这网果然不小。”
“还有一件。”朱标翻开末页,语气低沉,“她三月前进过内廷,随宗人府官送过一份家谱,获召入慈宁宫。”
“慈宁宫?”朱瀚抬眼,眼神一下子冷了。
那里,是太皇太后宫所。
朱元璋的生母早逝,今居者,是他的养母马皇后之姐,虽不干政,但宗室诰命、族谱、婚姻皆由她批阅。
“有人借她的手,把这张网丢进了皇族。”
朱瀚叩了叩案面,“一旦‘心棚’之争染上皇族血脉,便不是官场斗法,而是宗室相疑。”
朱标握紧了拳:“叔父,是不是要抓她?”
“不急。”朱瀚摆手,“她是网上的浮标,浮起来是为了引鱼。若此刻动手,便惊了水。”
“那该如何?”
“造局。”朱瀚目光深深,“既然他们用‘笑’来逼人入网,我们就用‘诚’来破网。”
“诚?”
“设一‘自省台’,不照心、不问心、不逼心。只问一件事:‘你所笑者,可笑否?’让他们自己说笑意何在。若真为讽世,便敢签名署字;若为害人,必不敢落笔。”
朱标怔住了:“叔父,这岂不是逼他们现身?”
“正是。”朱瀚淡淡道,“网下的鱼不怕暗水,最怕阳光。”
宣阳坊东口,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