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嗣道:“陛下,倘若这是个圈套呢?北进大军若战败,岂不是局势大劣?”
桓玄皱眉道:“他们拿什么打败石生?他们根本就没有兵马可以守住广陵。他们的兵马都在京城之外,守城兵马最多一万多人,我水陆兵马四万余攻城,广陵唾手可得。”
桓嗣道:“陛下莫忘了,他们的水军可以北上救援,徐州兵马并非全部调动前来。陛下不可不防啊。”
桓玄呵呵笑道:“水军?他们敢调动水军?京口瓜州渡还要不要了?他们的物资运送过江需要水军护卫,水军一走,拿什么保护物资的供应?石生分水军五千于京口上游,就等着他们水军北上。一旦东府军水军北上,则立刻发起进攻,截断瓜洲渡,让他们物资运送的船只难以通行。你所想到的,朕难道想不到?”
桓嗣皱眉道:“可对方也可分兵。对方炮船凶狠,敬祖败死于京口已经证明了一切。陛下,区区五千水军,怕是自投罗网啊。”
桓玄啪的一声,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脸色愤怒。桓嗣吓了一跳,桓玄还从未在自己面前有过如此的动作。
桓玄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吁了口气道:“恭祖,你的心情我明白。你率军南下受到挫败,心里觉得屈辱,朕很理解你的心情。朕也并没有责怪你,还是委以重任。但是,北进大军取得了进展,朕的计划进展顺利,很快就要扭转局面。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败便心生嫉妒,来唱反调。上下欢欣鼓舞之时,你跑来说这些话,让朕甚为不快。恭祖,你我虽为君臣,但其实是血脉兄弟。我大楚立国之初,便经历如此大劫,我桓氏兄弟当齐心协力共同保卫大楚基业才是,而不是以私心诋毁嫉妒他人。那岂非太过小气,也对大业有害?”
桓嗣闻言神色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万没料到,自己思虑的担忧之事居然被桓玄这般曲解,认为自己是看桓石生大军势如破竹所以嫉妒眼红,故意来阻挠桓石生兵马的成功。这真让桓嗣感觉到无比的羞辱。
“陛下,臣岂有此意,完全是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所以才……哎,不说了。陛下
这么想,
我越是解释,
反倒显得我心虚。陛下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臣还是坚持认为事有蹊跷,北进大军恐有落入陷阱的危险。”桓嗣面色铁青,沉声道。
桓玄冷声道:“朕认为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你不必管了。”
桓嗣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然则,臣还有一个请求。”
桓玄难掩脸上的不耐烦,沉声道:“说。”
桓嗣道:“既然北进大军要攻广陵,此处必须予以配合。臣请求率军进攻城外东府军,令其无法分兵增援。如今天气寒冷,大雪之后严寒逼迫,东府军已在苦苦支撑,此刻进攻,正是好时机。臣率骑兵袭营,必能奏效。只要撕破其营地,则对方必溃败。我大军掩杀而至,以优势兵力与其火并,必能取胜。即便不能取胜,用一些兵马袭击敌营,损毁对方火器火药也是值得的。”
桓玄皱眉不语,这已经不是桓嗣第一次请求主动出击了。在桓玄看来,这就是桓嗣急于挽回三吴之败的举动。主动出击,何其愚蠢。己方就要攻占广陵,进攻徐州的情形下,对方自然会退兵。此刻主动出击,从时机上和意图上都是不对的。用兵马的性命去换取一些小小的破坏,怎比得过对方撤军之时一举掩杀更好。
“此事再也休提,朕不许。出击时机未到,朕自有安排。”桓玄沉声道。
桓嗣愣愣的看着桓玄,半晌叹息一声,躬身道:“罢了,臣打搅陛下了,臣告退。”
桓玄摆摆手道:“去吧。”
桓嗣缓缓退出寝殿,外边冷气袭人,吹得他缩起了脖子,迷起了眼睛。心中一股悲愤之情淤积,化为长长一声叹息。
他举步向前殿行去,身后寝殿之中,丝竹再起,娇嫩的歌喉恹恹传来。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