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安知道,崔颐这是在保她,只要坐实了和离,她便可以独善其身,不必跟着崔家一起下皇城司狱。
自从三月之约起,这并不是月安头一次感受到崔颐的心意了,但这一次太沉,沉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莫名难受起来。
她得到了她起初想要的和离,想要的自由,但以这样的方式,月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就好像当初幼时,她想要一颗和窦家姐姐一样的漂亮海珠,爹爹为她买到了一颗后,月安却得知为了这颗海珠,采珠女因此丢了性命。
这是那位采珠女此生最后一次采珠。
那时月安也难受了许久,连海珠也不喜欢了。
虽然爹爹安慰她,说那便是采珠女的活计,只是这颗海珠恰巧被她得了去罢了。
事后爹爹还为了她少难过些照料了那位采珠女的家人,为她在道观设立了长生牌位。
但人已经死了,月安花了好些年才渐渐消解那股情绪。
如今的崔家与当初何其相似?
月安心情复杂,如柳絮般纷纷扬扬。
不是这样的,她想要的不是这样。
不是崔家锒铛入狱,而她靠着和离书独善其身。
虽然并不意味着她多想一起去皇城司狱吃苦头,但这样的结局会让月安后半生都带着一种意难平的情绪。
“娘……”
月安难过之下,话语都带着丝丝鼻音,林婉见了万分怜惜道:“我儿别难过,这是人家一片好意,莫要辜负了。”
“至于崔家,父兄会设防营救帮衬一二,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林婉也不知崔家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但她此刻不能说太晦气的话,不然女儿只会更难受。
出了这样的大事,林婉也没心思过什么生辰了,但月安还没忘记,将这几日绣的一套寝衣送予阿娘。
她在女红上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便只能寻些巧宗,挑选些柔软舒适的料子,简单绣些兰草裁剪成贴身的寝衣给阿娘。
林婉抚摸着柔软丝滑的寝衣,面上透着掩饰不去的欢喜。
今夜月安一人睡着,再没有崔颐占她的床,也不用担心这人趁她睡着占她的便宜了,更不用担心自己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按理说应当很舒适,但夜深人静时月安竟觉得空旷冷寂,不如先前那般温暖。
这一夜她入睡十分困难,直到外头更夫敲响了三更的梆子,月安才渐渐有了睡意。
梦里是一片大雪,前面是崔颐的背影,他一直往前走,月安一直在后面追。
也不知他做什么去,也不等一等她,眼看着就要淹没在风雪中。
月安一直追,但怎么也追不上,腿像灌了铅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影消失。
“别走!”
一声惊呼,月安从床上坐起,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她面色发白,惊魂未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