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肩背的线条也依旧绷得笔直,透着股不容松懈的沉凝。
下颌线在灯影下显得格外分明,甚至有些冷硬,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几乎看不出什么弧度。
空气里浮动着灯油的焦气,值房内一片沉静,只有张不易屏住的呼吸声。
他知道林砚在想什么。
东市后巷鱼龙混杂,廷尉并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利,贸然大规模搜查不仅打草惊蛇,还可能一无所获。
但片刻后,林砚抬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冷冽的寒光,不见一丝忙乱地凝于目光深处,旋即对着值房外唤了一声。
“老油条,夜猫子。”
门口立刻闪出两个身影,正是苏绒下午在衙门里见过的便衣弟兄老油条,和另一个同样干练的年轻人夜猫子。
“你们俩先去摸摸看,盯紧那片区域,特别是入夜之后。任何夜间进出的人和车,形迹可疑者,给我盯死了。只盯不动,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于是乎,两个加起来还没到不惑之年的小伙子,大半夜就出来喂蚊子了。
其实夏末的蚊子倒也没有那么猖獗,但老油条偏偏选了个树荫遮蔽的极好的地方,又闷又热,蚊虫嗡嗡地围着人转。
两个人汗水浸透了后背,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裹得人透不过气,偏偏还得不停拍蚊子。
“啪!”
夜猫子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脖子上,掌心黏糊糊的,然后便借着朦胧的月光,一脸嫌弃地看着掌心里的蚊子残骸和一点可疑的血渍。
也不知道是旁边这畜生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没好气地瞥了眼面前臭熏熏的腌菜坊,压着嗓子,恼火地朝身旁阴影里抱怨。
“你挑的这什么破地方?味儿闷得人发晕,蚊子还组团开饭。”
“白长那么大鼻子,闻不见对面的血气?”
老油条眼皮都懒得撩,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块冷掉的饼,掰了一小角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才含糊不清地回怼。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夜猫子看对面那间门窗紧闭,看着就透着股邪气的院子。
看着新人肉眼可见的一愣,这才慢条斯理地嚼着饼,带着点老油条特有的笃定。
“年轻人不要太浮躁,这地方安静得野猫都不来,味儿又不正常,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再说了……”
他慢吞吞地从腰间解下那个鼓囊囊的驱蚊香囊,炫耀似的晃了晃,一股混合着艾草和薄荷的清气便幽幽地散了出来。
“这可是苏掌柜特供的,专克蚊子,味儿一散开,方圆三尺的蚊子都得绕道走,懂不懂?”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梢,把香囊往怀里一揣,又慢悠悠地啃了一口冷饼。
夜猫子似羡慕又似嫉妒地瞥了他一眼,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刚想开口再刺他两句,却猛地顿住了。
他眼神倏地一凝,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似的,直勾勾地望向对面那扇紧闭的院门。
只见那扇一直紧闭的院门,此刻竟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夜猫子下意识一拉身边人的胳膊,老油条却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力道沉稳,同时另一只手无声地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巷口方向。
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