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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宋指挥使来报,说他今日在外头晃荡,意外在明春楼瞧见了五殿下。”
长乐一面给容倾添茶,一面说道。
“哦?不碍事,八成去见吴怀英的。”容倾闻言,神色不变,手上翻着账薄,“不查不晓得,一查吓一跳……辽东这事的手法,和当年大同的军饷亏空居然如此相似。”
不过四年前大同的军粮案,那可真是从头烂到尾,拨粮的人贪、粮商贪、漕运贪、督粮官贪,一路贪过去,到了士兵手里,全是霉变的烂米。容倾借采办粮草的名义,从江南一路杀到山西,将漕运从上到下狠狠整治一番,人头滚滚落地,朝中一时风声鹤唳。没想到这帮人非但没被吓到,还敢继续在他眼皮底下动辽东的粮草。
长乐却还有些忧心忡忡:“五殿下他……”
“五殿下怎么了?”容倾在雍园里歇息了几日,气色好转许多,脸颊有了几分血色,披着一件大氅,窗外的绿芽愈发显目了,点点新绿在他眉间跳跃。
长乐犹疑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想搅浑水呀。”容倾笑笑。
长乐不解。
“你阿兄四喜,听他的话下江南采办,被那个沈廷琛看见了去……哪有这么巧的事?”容倾淡淡道,“分明是他故意的。沈廷琛是把好刀,毕竟由一个孤臣、直臣捅出这事,远比他、或者我捅出来要好得多。可惜被弹劾的是我,长乐你知道,我很记仇的。”
他敲了敲账簿:“贪墨军粮的人官职不会低,甚至在朝中颇有威信,他估计清楚是谁,才敢怎么肆无忌惮地搅浑水,也不怕我或者沈廷琛的报复……”
不能再待在雍园里了。
容倾指尖一动,低声道:“长乐,你进宫里头,到乾清宫……”
当夜,一顶轿子落在雍园,平日不住人的正屋里头燃起烛火。
来人正是赵瞻。
这屋子奇怪,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还有一面镜子,照得人影儿一清二楚,说是舶来的“玻璃”,比铜镜要清楚多了。
赵瞻抱着容倾,让人坐在自己腿上,轻轻顺着容倾的头发,笑道:“你让朕过来陪你,朕来了,你又不说话了,这怎么行呢?”
容倾靠在皇帝的肩上,泪珠儿直淌。
“朕听你身边伺候的人说,前几日你又病了?”赵瞻似乎心情不错,温声哄着怀里的人,“今个还好么?”
容倾总算开了口:“谢万岁爷挂念,臣好多了。”
赵瞻捏起他的下颌,细细瞧了一圈,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拉开一旁的妆奁,从里头取出几盒妆粉胭脂。
上好的茉莉紫粉,均匀抹在容倾的脸上,反倒叫这张素白的脸,多了几分活人气。眉不画而翠,细弯的一两道,春山一般柔和,偏偏一双桃花眼艳得过分,抹上了薄红,更是动人心魄。最后是唇,有些苍白,赵瞻拈了一张胭脂纸,叫容倾抿着。
容倾听话地叼着那张纤薄的红纸,仰脸看着赵瞻。淡淡的玫瑰气息,细碎的金粉,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苍白的肌肤,微红的眼角,顾盼生辉的眸子,一头青丝流泻而下,活脱脱是艳画里头走出来的精魅。
他缓缓吐出红纸,薄唇被胭脂染得饱满嫣红。这般的妆恰到好处,少一分太寡淡,多一分又掩盖了天赐的好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