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少白不答话,兰幼因这就明白他今日如此反常的原因。
“我知道了。”
她的嘴角浮出一丝嘲弄的笑意,“看来日本人还真挺金贵,谁都觉得他活着才最好利用,什么民族大义,都可以往后摆了。”
她话说得难听极了,任少白不由皱起眉道:“你们回回躲在我们的行动背后搞另外的动作,还谈什么光明正义?”
“你说什么?”
兰幼因目光一冷,倒不是因为被他攻击不择手段,而是因为听到他口中的“你们”——他知道了什么?
“不就是以为我们要暗杀冈村宁次,又想趁机浑水摸鱼,同时对吕鹏下手以混淆视听吗?”
任少白继续道,“徐州剿总军医处那个姓高的,兰科长既然神通广大能把他弄进去,就应该别那么心急,等上回爆炸案的风头过去了再回来,毕竟吕鹏现在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身边已经严加防范,你们现在要是动作便是上赶着送人头……”
任少白话音未落,却看见兰幼因的瞳孔骤然放大——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在南京!
剩余的话被她猛地合上书吞掉。兰幼因立刻转身朝外面走去,任少白下意识地紧跟上去,在她身后问道:“你要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嘛?”
还能在哪?兰幼因心想。
在鹿阿莽从评事街搬到新街口都不舍得丢的背景幕布前,兰幼因和尹文让面对面站着。此时如果有人从照相机后头的相框里看过去,一定会觉得这个画面很滑稽,倒立的伦敦大本钟和倒立的两个表情严肃的人。
鹿阿莽连忙去关店门,挂上“打烊”的牌子,再把对街橱窗后的帘子拉下来。再回过头,那彼此较着劲的二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说,都在等着对方先给自己一个解释。
最后还是阿莽忍不住,率先举手投降打破僵局:“是我。是我告诉文让你最近忙忙碌碌、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干嘛,但是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回来。要是我知道,我也会阻止他——”
“你在忙什么?”
“你是怎么回来的?”
看到二人又突然同时开口。
但是之后,僵持还是要继续。
这种情况下,谁先回答问题,就好像变相承认了对方的质疑更具有合理性。而兰幼因和尹文让自然谁都不会这么做。
于是,又是阿莽:“他不是偷偷来的,说是军医处公事正好要来南京。”
尹文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像是不满他替自己“认输”了。他抬高声音再次问兰幼因:“上海那个诊所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调查什么?你又在动什么心思、自作什么主张?”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越问越冒火。不久之前才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擅自行动是她,现在联合着阿莽把自己排除在知情范围之外的也是她……
眼看着尹文让真的要发火了,这时,外面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喧嚣。三人都是一惊,齐齐向旁边展示照片的橱窗看过去。
隔着玻璃,他们看到一个买报纸的小童跑过,嘴里还大喊着什么,引得路人们纷纷围上来,还有原本行驶过的汽车都停在了路边,造成了一时的道路拥堵。
鹿阿莽狐疑地走出照相馆,不一会儿,带着一份刚刚出刊的《新民晚报》回来,并且念出头版的内容:“继只审不判后被秘密释放,到底是谁在包庇头号战犯冈村宁次?”
他抬起头,看向了尹文让。
而兰幼因的声音则跟着响起:“我就是在调查这个。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了会做出危险的事。但冈村宁次被放了,现在就在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