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林说:“万一出纰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前头的某一节车厢里,列车员探出身子摇手铃,通知站台上的乘客赶紧上车。一会儿,火车再次哐啷哐啷地启动,下一站,就是南京了。
待火车的速度重新稳定,冈村宁次又对金川隆说了几句话,医生站起身,走到李鹤林的身边,说:“冈村先生想要喝咖啡。”
李鹤林点点头。任少白便站起来,说:“我去一趟。”
李鹤林说:“你把枪留下。”
任少白一愣,但还是把腰后的枪拔出来,重重地按在他和李鹤林之间的桌上,然后转身走出车厢,朝列车中段走去。
任少白知道,其实李鹤林并不是在怀疑自己,因为根本不需要。基于这项保密级别如此高的任务,就连车厢连接处的警卫也只是在执行任务,并不知道自己护卫的是谁。所以但凡有风吹草动,无论是出现替天行道的杀手,还是伸张正义的记者,任少白便是唯一可能泄露消息的出口。所以这一回,他还真的什么也不能做。
但是,这就任由他们的那个总统把一个满手献血的头号战犯奉为上宾,再用他的所谓作战经验去残杀更多的中国人吗?
任少白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凌晨的餐车没有多少人在用餐,有人趴在桌上睡着了,服务员也靠在墙壁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而再一次往下点的时候,猛地因为惯性惊醒,一睁眼,看到面前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看上去像是普通二等座的乘客。
“咖啡还有吗?”
任少白问道。
服务员回头看向吧台上的空咖啡壶,说:“没了,要现煮,你得等一下。”
“好,那就等一下。但是咖啡要很浓的。”
“我们是进口咖啡,当然很浓。”
“是现磨的吗?21号车厢的贵宾是可以喝得出现磨和速溶的区别。”
面对任少白的质疑,服务员好像是受到侮辱似的,可又听到他是21号车厢的客人,于是干脆对他说:“要不你跟我来,看着我煮,就知道我们从来不糊弄人了。”
任少白便跟着服务员进了厨房。而当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背后时,一个原本趴在某张桌子上休息的乘客则缓缓地抬起了头。
半刻钟以后,任少白端着满满一壶现煮咖啡往回走。然而刚走出餐车,来到两节车厢中间的过道时,竟忽然从墙后窜出来一个人影,还没待他看清是男是女,太阳穴就被冰凉的枪口抵住了。
任少白的第一反应是,这么贵的车上,也有打劫的?
车厢连接处的风声很大,他不由地抬高声音说话:“钱包在我右边裤子口袋,上衣左内襟还有一块怀表,虽然是家父遗物,但是好汉如果看得上,也可以拿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感受身后的打劫者——个子不高、偏瘦,但不清楚是不是练家子,自己的半吊子擒拿功夫不知道能不能制服。要命,李鹤林干嘛非让自己把枪卸下,防自己人却不防外人……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一惊,总不会是泄密了吧?
身后的枪手迟迟不动手搜身,难道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21号车厢里的人?
任少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能努力保持冷静。然而刚想再出言试探,耳边响起的冰冷女声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二零七,你的身份可比这块怀表要值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