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崩于乾清宫。已经风烛残年的大明帝国,终于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各方势力虽然对天启的去世早有准备,然而事到临头,却难免顾此失彼。内阁和六部,完全停摆。东西两厂和锦衣卫,也人心惶惶。
老太监魏忠贤担心信王朱由检继承帝位之后对自己不利,试图劝说张皇后在大明光宗皇帝(朱由校的祖父)的后人当中,选一个年幼的侄儿做傀儡,自己垂帘听政,却被张皇后断然拒绝。
许显纯等人劝说魏忠贤效仿大唐权宦俱文珍,直接把信王囚禁起来,自己决定谁来做天子,然而,兵部尚书崔呈秀却一句话就打碎了众人的梦想,京师禁军根本不听九千岁的指挥,驻扎在山海关的大明边军,只需要七天就能杀到北京城下!(注:俱文珍,唐朝太监,逼唐宪宗退位,立唐顺宗)
魏忠贤无奈,只好放弃了拥立他人的打算。恰好信王朱由检也在心腹的劝说下,主动向魏忠贤表达了善意。于是乎,各方势力在私底下反复勾兑之后,终于达成临时协议,共同劝信王朱由检遵从先皇遗嘱,早登大位。朱由检按照礼法,反复“推辞”了三回,最终,“勉为其难”地登上了皇位。
“什么,皇上驾崩了?新君赐魏忠贤九锡?孙督师奉命重返辽东?”并不是所有人,都时刻关注着朝堂上的风起云涌,至少韩庆之不是如此。
皇帝驾崩半个多月之后,在福建外海,他才终于从专程赶过来跟自己“偶遇”的郑一官口中,得知北京城内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大事,立刻惊得咋舌不下。
歪了,真的歪了。这个时空的历史,因为自己的出现,终于大幅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驶向了神秘的未知。
据他的记忆,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大明天启皇帝应该早在大半年,甚至一年之前,就已经去世。而新皇帝崇祯即位之后,很快就展开了对魏忠贤的清算。至于两位皇帝的恩师孙承宗,这会儿应该在老家含饴弄孙,直到袁崇焕牛皮吹破,女真大军一路打到了北京城下,才终于被崇祯皇帝想了起来,临危受命总督内外军务,保卫京师!
而现在,魏忠贤的地位,却比崇祯皇帝即位之前,还要稳固。孙承宗提前出山,重新督师辽东。如此,短时间内,辽东那边,就没有了袁大忽悠什么事儿。而女真大军兵临北京城下,也成了变数,极有可能不会再发生。
“贤弟莫非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你可真是会躲清闲?这几天,朱巡抚急得快头上冒烟了,正在派人,满天下找你!”见韩庆之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郑一官气得连连跺脚,“连愚兄我,都被他催了好几次,仿佛我能有办法跟你千里传音一般。”
韩庆之闻听,又是一愣,皱着眉头回应,“朱布政没在信中跟朱巡抚汇报么,我押着粮食去了一趟皮岛。那地方距离登州也有五天的海程,我却是从嘉定出发。在皮岛上卸下了粮食之后,为了早点儿返航回福建这边,我都没有去登州,而是抄近路,从海上一路漂了过来。”
这话,并非完全属实。他之所以对半个多月来京师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是因为他最近忙着做另外几件更重要的事情。
去皮岛,是一个多月之前他临时做出的决定。一方面的原因是,二十余万石白米的花费,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字,不亲自驾船送到目的地,他无法放心。另一方面原因则是,有些话,他担心毛凤芝替自己转达不到位,所以亲自去跟毛文龙见上一面,给后者打一支“预防针儿”。
无论袁大忽悠的徒子徒孙们如何诋毁,站在韩庆之角度,当今大明真正拥有海权意识的官员都只有两个人。第一个是郑一官,第二个就是毛文龙。
如果毛文龙没有被袁大忽悠害死,东江军就像一根刺,始终扎在女真人的脊背上。女真人就就始终无法集中起全部力量南下中原。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三大汉奸,就没那么容易舍了大明,去给女真人当奴才!
在卢象升、袁枢等人的极力帮助之下,粮食筹集得非常顺利,并且比预计中多出了整整两成。因为是第一次远航辽东,韩庆之不敢让定海、旭日和高升号全部满载,只装了七成左右,剩下的三成,则由十艘从倭寇手里缴获来的海船来运输。
舰队抵达皮岛之后,已经很长时间都靠野菜和鱼获度日的东江军上下,立刻兴奋得全都发了疯。总兵毛文龙亲自迎到了海边,不顾彼此之间官职高低,趴在海水中向韩庆之行了跪拜礼。随即,又命人打开了仓库,将积存下来的人参、鹿茸、东珠等珍贵物品,一筐接一筐地往船上送。
当天晚上,接风酒喝至半酣,毛文龙还拉着自家女儿毛凤芝手,打算将其许配给韩庆之。亏得陪同韩庆之一道前来送米的黄道周目光敏锐,抢先一步发现了苗头,并且果断申明,二十四万石白米之中,有两万石米是袁枢自己掏的腰包,才避免了毛文龙乱点鸳鸯谱。
那毛文龙也是豪爽汉子,见无法将韩庆之变成女婿,干脆提出,双方义结金兰。当着那么多东江军将领的面儿,韩庆之也不好让毛文龙下不了台,稍作迟疑之后,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