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祖英明!”不愧为能做到兵部尚书的人,崔呈秀只用了短短就明白了魏忠贤的安排。
高,不是一般的高!
信王殿下无论如何,都不具备楚庄王的气度,能够忍受臣子对自家后宫的窥探,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讲,沐国公府小郡主,并不能算是他的女人。(注:楚庄王设宴款待将领,让妃子敬酒。有部将喝多了酒之后偷摸了他的妃子,妃子趁机摘下了部将的盔缨告状,他先命令熄了灯,然后让所有人都割掉了盔缨,以示永不追究。)
而信王殿下眼下最强大的依仗,便是东林党那帮伪君子。
孙承宗作为东林党的前任党魁,他出面举荐了韩庆之,同样作为东林党大佬的首辅韩旷,当然不能擎肘。否则,东林党内部矛盾,就立刻暴露无疑。孙承宗的门生、弟子和追随者们,也肯定会对韩旷一派的人心生芥蒂。
而首辅韩旷现在没阻止韩庆之升官,天津卫距离北京这么近,将来,信王朱由检怎么可能对忍得住对韩庆之视而不见?
只要信王朱由检对韩庆之动手,他跟东林党之间,就必然生出间隙。无论间隙大小,都会给九千岁这边可乘之机。
更关键一点是,天津卫虽然与山海关近在咫尺,却并没被纳入朝廷重点投入的辽东防线。天津总兵论官职不算低,手下管的地方也不少,每年从能从朝廷这边拿到的银子,却只有区区几千两。两个天津海防二营按照朝廷编制,总兵力高达一万,实际上早就只剩下了两个空架子,如今能凑出一千兵马来都算管营的千户有良心!
至于卢象升所管的天津、永平两处兵备道,更是穷得叮当响。卢象升甭说从地方上拿钱来支持韩庆之,能把他自己那摊子整明白了别出事儿,都得烧高香。
换句话说,九千岁魏忠贤拿着两个看似挺重要,实际上却早就被掏空了的地方官职,就成功地在信王、孙承宗和东林党三方之间打了上了一根钉子。
一石三鸟,还做得丝毫不着痕迹,放眼大明,除了九千岁魏忠贤之外,谁的手腕能够高明如斯?
“九千岁英明!”“老公祖英明!”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等人反应都比崔呈秀慢了半拍,却很快也发觉了魏忠贤所安排的狠辣之处,相继堆出钦佩的笑容,同时从嘴巴里将马屁不要钱地往外吐。
司礼秉笔王体乾同样将魏忠贤的谋划,看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他却仍旧装作满脸茫然的模样,苦苦思考。
作为比魏忠贤资历还老的太监,他却能让魏忠贤非但不把自己干掉,反而信任有加,凭的就是永远比魏忠贤“笨”那么一点点,又没笨到做不好魏忠贤交代下了的事情。
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其他人也学不会。
一群人各怀肚肠,众星捧月般围着魏忠贤转。唯恐说错了那句话,活着脸上表情不到位,惹对方不开心。
至于大明皇帝朱由校到底征求没征求过魏忠贤的意见,圣旨上的印玺是否是经过此人的准许才加盖,众人根本没功夫在意。
内心深处,谁都知道,皇帝陛下现在连吃饭,都得由专人用勺子一口口往嘴里灌了,哪里还有精神和力气,再处理国事?
“来人,拿,拿,拿战舰,给,给朕!”就在崔呈秀、田尔耕等人围着魏忠贤大拍马屁的的同一时间,大明第十五任皇帝朱由校忽然在病榻上睁开眼睛,指着桌案上的木雕,断断续续地吩咐。
“皇上醒了!”正在低头悄悄抹眼泪段纯妃先是一惊,随即,满脸欢喜地扑到床头,柔声问候,“皇上,皇上可是饿了,臣妾这就伺候您用膳。来人,快,快把皇上的药膳端过来。”
“拿,拿战舰,给,给朕!”朱由校没有看段纯妃,手指倔强地指向五尺外的桌案,额头上,黑褐色的血管一根根凸出,宛若缠绕在一起的毒虫,“战舰——”
“臣妾这就去拿,臣妾这就去拿!”段纯妃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推开过来帮忙的宫女,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桌案头,双手抱起战舰,又跌跌撞撞地返回了床榻旁,“皇上,战舰,您的战舰。”
“给,给朕!”朱由校一把抢起战舰,贪婪地上下打量,就像双手抓的是无价之宝。
段纯妃不敢打扰,也不敢起身去张罗药膳,半跪在床头,目瞪口呆。
皇帝喜欢做做木工,手艺精湛到他所做的飞鸟模型能借着风力在空中盘旋的地步。所以,段纯妃也投其所好,在木雕方面偷偷下过很长一段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