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余切正在肢解我
余切因此开始了对管谟业毫不留情的特训。
他每天骑着摩托车来八里庄南上课,只要见到管谟业,他就会问:“这是什么车?”
“你的摩托车。”
“什么牌子?”
“雅马哈。”
“你连起来说一遍。”
“余切的摩托车,牌子是雅马哈,就像是……”
“行了,就到此为止。”
上课时,余切举起巴老的代表作激流三部曲《家春秋》:“这是什么?管谟业?”
“经典文学名著,巴老最……”
“错!”余切说。
“中国现代小说中最……”
“又错。”余切说。
管谟业几乎没法说话了,无论他说啥,余切都否定他。这时候余切指着小说的名字,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家、春、秋……”
余切说:“行了,这就对了。你看到了什么,你就说什么。”
管谟业被训得苦不堪言,让他少说话,说实在话,完全和他的本性相违背。他是一个语言风格特别有层次感、极为有张力的作家,低的时候低得恶心,高的时候让人兴奋得昏厥,这些东西体现在他的生活上,就构成他那种“弹簧”一样的性格。
不止一个人提到,管谟业为人非常和善,可以说小心得过分,他太过于和善,以至于他被激怒时会产生巨大的反差——当场破口大骂起来,完全失去情绪控制能力。
但他怎么能对余切这么干?
其实,他有点崇拜余切,还有点畏惧。
余切是真正做到了没有放过任何敌人的,要么像骆一禾那样改换门庭,要么像刘芯武一样钉上耻辱柱。《京城文艺》的李铎批评现在的文学创作者“不再像过去那样你死我活,当然那肯定不好,竞争得太过了……但现在越来越其乐融融,互相介绍对象,结伴出游,写回忆文章……这样下去,学阀和贵族就要出现了。”
而余切就是那种老派风格的人。
于是,这种压力只能不断的积蓄在管谟业的精神世界中,简直让他快崩溃了。苏彤、余桦他们反而很羡慕管谟业呢,他们说:“管老师,你被余切关注,说明他看重你啊,要是你没点本事,他都懒得搭理你。”
是,是这么回事。
这也是管谟业还绷得住的原因之一。
但有时候管谟业实在是受不了了,心里会想:你别给我开小灶了,让我不说话,说实话,实在是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余切偏要这么干,这不等同于肢解我,却不一定重塑我吗?
今年,管谟业发表了《透明的红萝卜》,这是他的成名作。讲述一个没人搭理,几乎不说话的小孩子被人欺负,最后,这个小孩子爆发出惊人的反抗:他把萝卜地里面所有的萝卜都拔出来了!
此事真实发生在管谟业的童年当中,他当时偷拔了一根红萝卜,于是被批评一番,回家后又挨打,他记了一辈子。
然后,就写出来这一篇小说。他在小说中拔出了那些他曾经不敢拔的萝卜。可想而知,这篇小说对于管谟业的意义,这就是他弹簧一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