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他等了一阵子,独自找到办公室的余切。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一个乙。”
“你还是那个问题。”余切一副我知道你会来的表情,“不要研究赛博朋克、废土文学这些东西,它对你来讲是一个垃圾题材,你写不出来。”
“我不介意别人来创作这些小说,但管谟业,你是一个有能量的人,像弹簧一样,你觉得不公平不满意的事情,你就会把它加工成小说,用‘文学’说你自己的话。这让你获得写作灵感,有时也让你做的很过火。”
余切越来越严肃,逐渐声音变得低沉。
“而现在,我在日本写的那些东西,在大陆来说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和你的生活太遥远,你就拿不到这种能量,成为纯粹的模仿,十分匠气;你应该关注自己的切身现实,你的家乡,你的黄土地。”
管谟业感到很茫然。余切见他这样,只能说:“你下次再来找我,你现在还不懂。”
新一轮课程上完,学员们已经到了实操的环节。他们最终得写出一篇按照自己研究的文学理论的小说。余切没有刻意引导这些作家们,但他们无一例外,选择了前世自己擅长的风格。
唯独管谟业,他着了魔一样的想要写余切写过的东西。历史上,管谟业以“高密东北乡”为故事场景地,创作出《红高粱》一文,技惊四座,被誉为“国产版《百年孤独》”,他的文学风格也被戏谑为“乡村魔幻现实主义”。
而后几经波折,在《生死疲劳》一文中,才再次创下自己的文学高峰,此时距离《红高粱》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所以“魔幻现实主义”对管谟业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种文学风格!他甚至凭借这个拿到了诺奖。经过余切的大翻译后,“魔幻现实主义”消除了许多负面因素,于是更值得管谟业去探索了。
如果他能真正的写出国产版本的魔幻现实,又不那么肆意妄为、胡编乱造,对整个文坛都是一件好事。
管谟业又来到余切的办公室,余切这一次说:“我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说辞。管谟业,当你写魔幻现实主义时,你是一个一流的作家,当你模仿其他风格时,你是一个三四流的作家……你愿意做哪一种。”
这种评价无疑宣告了管谟业“此路不通”。而且余切那么武断,那么决绝,甚至让他有一种潜藏的愤怒:就算这种小说是你先来创作的,你也不能老是觉得我不行吧?
这次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他见着了余桦。管谟业和余桦、苏彤等人的关系不错,他忍不住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余桦:“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不行?”
余桦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道:“管谟业,你是个容易受人影响的人。”
“嗯。”管谟业没有反驳。
余桦道:“所以,你强烈的在意别人的判断,并且竭尽全力的证明自己,这就是你的文学,你的内力;余切和你恰好相反。”
管谟业感到好奇:“余切是什么人?”
“余切是个超人啊,他不在乎别人的意见,他觉得别人不听他劝的都是傻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但实际上,他总是没看错。所以你和他创作起来,看起来结果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受了身边人、或者是事情的影响,来创作出小说,而不是凭空写出来,但初衷却彻底不一样!”
“而且他在日本写的那个小说,需要很多理工科、人文学科的知识,我们两个都没学历文凭,写不来这种小说。”
“你知道什么叫异化吗?知道什么是赛博,什么是黑客,什么是核废墟啊……都不知道?那你根本没办法写啊。苏彤是高材生,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之后更觉得写不了!”
这下终于把管谟业说破防了。
得!老子还是写魔幻现实主义吧!
余桦是学员当中和余切关系最好的。他和余切工作过一段时间,他对余切的了解,显然比其他人要深得多。管谟业被余切勒令不许写某某风格的事儿,传来传去,好多人对余切的印象有了一个变化:
哟,余老师还有这么霸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