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都脱了外套,衬衫解扣,单挑过还能站得起来的都在活络筋骨。
陈既白目光炯炯地耵注他们,低着音操了声。
随后,以接电话那人为首,步停在陈既白身前,五指逐一收拢,束拳,找准位置准备开打——
“少爷,忍着点儿。”
……
……
三两拥堵的豪车占据了整个胡同口路过的视线,藏在里头的搏斗不被注意。
只有靠近,再靠近,声音如斯清晰,惊心动魄的撕扯肉搏搅和成敲击心口的鼓鸣。
梁穗一度不敢往前走,走过那辆对撞的车,望见熟悉的车牌,脚下踩的像软泥地,闭眼,吸气,呼吸颤抖着将身侧转,一不留神就误踩泥泞,发出踏水声,污水漫过鞋底,湿意渗透,却无暇顾及。
这头混淆在雨里的动静引出那边人侧身,陈既白刚从一人臂弯下挣脱,一把将人拎上墙,高举一拳正要挥下,周围原要扒拉他的人逐个愣住,相互给着信号,望向分叉口站着的,纤尘不染的姑娘。
梁穗在他们之中看清同样看过来的陈既白,衣装凌乱,脸上的血水在雨中融成浅淡的颜色如雨珠般从下颌落滴,保持着进击的动作与暴虐状态,望来的碧蓝瞳孔漫开血色,又一瞬静止,懵然,像个被大人撞见不堪而失措的孩子。
视线在雨中无声交汇,被倾盆的霖雨覆盖。
所有动作都停止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一处。
梁穗不知怎么无意识地掐住了裤腿,揪起那一块肉,疼也感知不到,很奇怪,满腔堵塞的怪异。
她走过去,踩过不断积蓄的沥水,举着微微发抖的伞柄,不算平稳地迈向那个从未如此狼狈可怖的男人。
像
突然被暂停了十几秒的默片,在这时继续静默上演。
陈既白慢慢松开了前人的衣领,浑身气力都在触及到梁穗之后瘫卸一般垮下肩,不自觉地也向那抹泥泞里的白走去,表情自然放得柔软,渴望。
无数次想要看清,却只在咫尺之遥,膝盖一软,疲力地跪撑下去。
将近半小时不间断泼洒在面孔上的雨水在下一秒被倾斜的雨伞阻挡,世界变得混沌,眼前如同一片泥浆,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自觉污秽地收回,祈求般的上仰目光。
被梁穗侧眸躲开,她蹲在他面前,伞面大半斜向了他,她的裤腿被浇湿,发丝也或多或少沾覆雨丝黏在脸上,脸色却看着淡漠,低下头,在兜里掏着纸巾。
陈既白张着嘴,干哑的,浸透了雨水的涩音从喉管溢出:“你……你有没有事?”
恢复理智的第一句话。
梁穗咬紧了下唇,好久,连抽一张纸巾都那么久,攥进手里,仍是表情不变地摇了摇头。
他好像放了心,耷拉地跪坐,两手都垂放在地上,沾覆雨点污渍。
周遭响起密切的脚步,完成任务后各有各的惨样的黑衣男人纷纷捡起衣服先后离开,迮道上只剩下一跪一蹲的两道身影。
梁穗一直在吸气,雨意潮闷,她与自己僵持了太久,伸出去的纸巾都湿了,分不出他脸上哪处有伤,只是在流落血水的地方擦净。
他也不喊疼,乖乖地跪着,被她擦着。
直到她清浅的声音轻响,翕然无波地说出:“你刚才被打的时候,我一直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