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来,刘继隆这些年虽然没有侵占太多土地,但西川、东川、山南西道乃至关中、关内等处,都有他的不少眼线。”
“想来他已经知晓,朝廷会对他动兵的消息了。”
说到此处,王涉有些不解道:“陇右钱粮充足、兵强马壮,朝廷为何要执意征讨陇右?”
“这么多钱粮,若是用来征讨河朔三镇,专攻魏博或成德,兴许都能讨平一镇了。”
在王涉看来,陇右镇确实有很多钱粮,但远不及河朔三镇来的底蕴深厚。
河朔三镇除幽州卢龙镇外,余下两镇早已经不复昔年辉煌,虽然不至于兵甲不修,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若是真的动兵对付魏博,以自家阿耶准备的手段,加上朝廷的支持,啃下魏博这块骨头并不难,没有必要去啃陇右这块石头。
“三镇虽有恩怨,但若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却不用明说,他们自然会懂。”
王式与王涉说着,可王涉闻言却道:“以此次番贼入寇来看,若说没有刘继隆的指使,恐怕根本不会这么张弛有度。”
“以往番贼劫掠,只管深入抢掠,随后撤走,若是铁了心要占据六州,也应该先拿下六州,稳定后再入寇劫掠西川。”
“只要反复几次,不愁大事不成,但番贼这次却连脚跟都没站稳就入寇西川,刘继隆也只花费了三个月就收复了六州。”
“番贼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这个结果?”
王涉这般说着,王式闻言也颔首道:“你能看到这些,倒也不错了。”
“不过你能看到的,朝臣们也能看到,但为何庙堂上无人制止陛下?你可曾想过?”
“这……”王涉迟疑了,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面对他的迟疑,王式则是语重心长道:“时局不稳,乱象已现。”
“朝廷的威望,已经在王守文之乱时动摇过一次,而今为了讨平王仙芝与庞勋,又增加百姓负担,使得流民遍地,人心思变。”
“刘继隆正是看到人心思变,这才主动出兵占据六州,以便日后抢占蜀中。”
“若是刘继隆此举不被惩治,诸镇有样学样,那朝廷的威望将跌至谷底。”
“若是想要重拾朝廷威望,唯有杀鸡儆猴,惩治陇右……”
王式侃侃而谈,可王涉却道:“可若是如此,您为何还要阻止朝廷征讨陇右呢?”
按照王式所说,征讨陇右将会树立朝廷的威望,那他应该极力劝说朝廷发动能发动的所有资源来征讨陇右才对,为什么不支持?
面对王涉的问题,王式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他觉得不该与王涉说。
只是沉吟片刻,他还是开口道:“你觉得如今的朝廷,即便没有陇右这件事,还能维系多少年?”
“这……”王涉沉吟:“某不知,但某知道,两汉及魏晋南北,唯有西汉国祚超过了二百年。”
“我大唐立国至今已有二百四十八年,已然为历朝历代之最,某觉得……”
王涉始终不敢说出大唐还能维系多少年国祚,王式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因此打断道:“正因如此,才会人心思变……”
“我劝阻陛下,是因为我知道朝廷已经没有其他的钱粮可供军队调遣。”
“这仗即便胜了,朝廷也不会延续多少国祚,但若失败了……陛下对我有启用之恩,我不希望大唐基业葬送陛下手中。”
王式不太看好讨平陇右这一战,因为刘继隆之凶恶远超薛举,而大唐却没有第二个太宗。
“我乏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