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水源俱全,这样地方,就算是庄稼汉,日子都比潼江镇上好些百姓过得还要滋润。
走了一日,太阳渐渐沉入了地面,不远处一大一小两座山映入眼帘。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知晓柳河村要到了。
驴车顺着大河往下走,远山变成近山,那个坐落在山河之间的村子也显露了身形。
前方驴车停下,马二娘跳出马车,颠了一日,她面色也带了两分疲倦。
等他们一走近,她轻声招呼道:“赵叔,我们到了。”
赵老汉满头大汗,他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家人,往后瞧,更多的人还在路上,半走半歇,是真迈不动步子了。
“二娘,此事就劳烦你们两口子了。”赵老汉低头看了眼下车后径直朝他走来的闺女,汗津津的大掌在裤腿擦了擦,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世道不安稳,若能得一处栖息地,我赵老汉定是不能叫外人随意染指作乱。”
这句话他说的起,更做得到。
马二娘笑着点头,她此刻也算彻底明白为何姐夫说这群人有本事,和聪明人说话,甚至不用起话头,对方便说了你想听的承诺。
她始终放心不下,还是想得个许诺,毕竟这关乎着他们一家子的未来,若真因为他们惹得村里日子不安,这个罪名她承担不起,后果更是承受不起。
她家旭哥儿真有几分读书天分,孩子将来若要走科举这条路,他们就必须和本家的族人维系好关系。
就算不为儿子,她嫁到孙家这么些年,婆家人对她都不错,族人也不因她是远嫁来的姑娘就欺负她,她不能做对不起村里的事。
“叔,有姐夫那层关系,咱两家现在也算是亲戚了,您是长辈,万望莫怪二娘做事瞻前顾后不爽利,实是世道如此,我也不免多两分顾忌。”她低头看着仰头望着她的小姑娘,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澄澈干净,便是脸上抹了层灰,但一个人精神头如何,瞧那双眼睛就知道了。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能把孩子养成这样,管中窥豹,这家人定是本性不坏。
她马二娘愿意赌这一次。
“啥怪不怪的,既是亲戚,就莫要说这些话。”赵老汉扭头看了眼身后,见朱来财推着板车缓缓走来,气儿都喘不均匀了,朱家兄妹四人还要落后些,便道:“你的担忧我都明白,二娘,还是那句话,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叫我一声叔,我应了,那你就安安心心的,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更不会让你后悔叫我的这声‘叔’。”
说再多都是空话,时间才能证明一切。
马二娘不放心他们,他反倒松了口气,谨慎好,说明人机灵。真傻愣愣的别人说啥就信啥,就该轮到他不放心了,别是村里有啥陷阱等着他们吧,或这柳河村别是一窝蠢蛋吧。
那可就伤脑筋了。
“来财,赶紧的,二娘等你半晌了。”他扭头冲朱来财一通嚷嚷,真是,就这还杀猪匠呢,这点体力,连他孙子都比不上,“时辰不早了,到了就赶紧进村吧,我们就在这儿歇会儿。”
“简直要累死个人。”朱来财哎哟连天走过来,一把推开板车,扭头就去唤落后的儿女,“大娃子,二花三花四花,赶紧的,就等你们了!”
等几个娃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过来,朱来财连板车都不管了,让大桩兄弟俩帮看着。他扭头看了眼赵老汉,赵老汉冲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然后跟在驴车后头往村里走。
其他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头惴惴不安。
“爹,这事儿能成吗?”赵大山擦了擦额头狂淌的大汗,望着面前的河流大山,这真是个好地儿啊。
“来都来了,成不成又咋样。”反正丰川府没有驱赶难民,蹲府城是蹲,蹲曲山县也是蹲,这一路瞧见了不少四处游荡的难民,本地人虽远远避开,但态度也还成,没有见着人就举起锄头驱赶。
可能也跟难民不敢作乱有关,驻扎在府城的军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听二娘说下面的县城都有驻兵,河泊县有,曲山县自然有。
只要不是几百上千的难民集体作乱,这些本地人真不一定怕。他们吃好喝好,更没逃难,身子骨可不是这些瘦巴巴的难民可以比的,真干仗,吃亏的还不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