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对不对？”张扬冲镜头眨了眨眼。“呀，还真有【张半张】这个说法啊？”沈书语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慌慌忙忙的把画展开。落款是【甲申三月，大千居士，张爰】。据说懂张大千画的人，光凭这个张爰的“爰”字，就能推断出是张大千什么时候的作品。张扬肯定是不懂了，不过甲申年写的很清楚，这是1944年的画作。那时候，张大千已经从敦煌回来了，开始把盛唐侍女壁画的特点，融入进自己的画里。所以这副仕女图上美女的脸，有点像小笼包版的小龙女，圆鼓鼓的。“还真是张大千诶，老师你太厉害了！”沈书语伸出小手，有些浮夸的在镜头前比了个大拇指。“谢谢支持。还有没有别的书画要看的？”“别的嘛……”沈书语转过身，镜头给到了书房里的书柜。书柜上有一个个镶着玻璃的小格子，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古董。最扎眼的莫过于那只白玉的兔雕了。哇，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底蕴吗？张扬在心里惊叹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打算让沈书语挨个展示。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么多东西啊，我看不过来的。要是有机会的话，建议请专家线下掌掌眼。”“哈哈哈，好的。”沈书语听懂了张扬的言外之意，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断开了连线。【狗主播真懒啊，那么多宝贝都不看】【这才是我认识的张大师，有才无德】【这个直播间不需要女宝友】【我怎么感觉主播想下播了】“下播？没有啊，我才刚来，怎么可能下播呢？”“来，咱们掌声欢迎第三位宝友。”……“老师好！”“诶，大爷晚上好。”张扬看到镜头那边戴着毡帽，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老大爷，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过很快证明他的感觉有点问题。“老师你鉴宝，是不是只要是老东西都能看啊？”“是啊，只要不违法……不，违法的我也能看。”张扬非常自信的答道。“那你帮我看看我祖传的奖章吧。”“没问题，伱拿出来。”奖章，或者说勋章，是一类非常特殊的藏品，基本上在当年都是登记在册的东西。往往用网络识图软件，就能看出奖章的来历。不过看大爷这样子，刷逗音应该都学会没多久，不会识图也很正常。只见老人从军大衣的内兜里，颤颤巍巍的拿出了一枚八角枫叶形的奖章。枫叶的每个角都涂有“黑、蓝、红、黄、白”的五色条纹。说实话，一看这个配色就知道，这是近代军阀发的奖章。在奖章中间的圆形区域，画着一只金色的老虎，老虎头顶还有三颗星星。放到现在，肯定是动物园的周边。“背面有字的。”大爷很配合的展示了一下奖章的背面。非常的平整，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个“038”的编号，和“永增自造”的四字落款。“大爷，你这是祖传的，还是在市场上买的？”张扬随口问道。“算是祖传的吧。”大爷伸出四根手指说，“我爷爷他们有四兄弟，都去当兵了。现在四家就我一个男丁，他们的东西都传给我了。”“这件是我三爷爷传下来的。”【原来是军人家庭啊，失敬失敬】【怪不得大爷这副打扮，有说法的】【这是什么勋章啊，没见过】“哦，这样啊。”张扬点点头，心说，弹幕还是太年轻了。在近代那段特殊的时间点，并不是有奖章的兵就是好兵。比如大爷这枚奖章……“我没看错的话，您这是山锡阎的三星上将勋章。”“这东西有点像北洋军阀颁发的文虎勋章，算是当时晋省军阀自己的版本。”“老师你说的是阎老西吗？”大爷端详着手里的奖章问道。“是，就是他。”“原来我三爷爷跑到晋省去了吗？”大爷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不能接受。张扬猜测，大爷可能之前觉得这勋章有什么神圣的意义。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割据军阀的狗腿子……有点怀疑也很正常。不过历史已经过去，连曾经的“土皇帝”阎老西都客死他乡，大爷没有必要太过介怀。现在要向钱看。“大爷你这件东西，起码值个两万块，可千万别当垃圾扔了啊！”“两万？这么多？”大爷嘀咕道，“阎老西的东西这么值钱吗？”“人家也有粉丝的，在奖章里，这价格真不算贵。”张扬心说，这些在内地不怎么好卖的近代奖章，在岛省可是非常受欢迎的。之前羊城办拍卖会的时候，就有岛省的宝友，拿着一盒子近代的勋章，想要上拍。里面不仅有文虎勋章，还有中正勋章，甚至有伪满洲的勋章。张扬亲自过目后，果断拒绝。那盒东西，要是放到拍卖会上，他这个组织者，肯定要被人肉出来挨喷。“大爷，还有要看的吗？咱另外三个爷爷呢？”张扬有点期待的问道。他隐隐觉得，大爷的四个爷爷，有可能属于不同的阵营。这在近代很正常，因为那时候阵营实在太多了。“还有一枚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老师你看看。”看到大爷拿出的奖章边缘泛着红光，张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该不会是……等看到奖章正面的人像，他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导师！【卧槽，列宁勋章？】【这好像是最高等级的勋章啊】【和我们的勋章有点像】【大爷的爷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大爷，你这件不对啊。”张扬仔细看了一下奖章表面的颜色，好像是铜的，“你知道这种勋章的真品，是什么材质的吗？”“什么？难道是金子不成？”“差不多，真品的，这东西，应该是纯白金和黄金制作成的。”“我想一下啊，上一位被授予这个勋章的，应该是硬汉老卡。”听到张扬最后这句解释，大爷赶紧冲着镜头摆了摆手，非常自觉的说：“跟人家比不了，这应该，是我爷爷买的纪念品吧。”“嗯嗯，有段时期，这种奖章的工艺品还挺受欢迎的。”除了两枚很具有冲击力的奖章，大爷剩下的藏品就很一般了。几件567的瓷器，被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就知道大爷很珍视这几件瓷器。但是加起来的价值，还不到那枚阎老西奖章的一半。听到大爷嘀咕着什么“这也不够啊”之类的话，张扬猜对方最近应该要有什么大的花销。不然也不会这把年纪，突然连麦鉴宝，拿出来的还都是准备带进棺材板的宝贝。张扬本来想着，要不要给对方出个主意——比如去村里收铜钱，万一收到一枚珍稀版别的，就发财了。但转念一想，连魏家沟那么闭塞的山村，都被假古董贩子渗透了，大爷背后有村村通的水泥路，恐怕假货也不少，还是不要浪费钱了。“大爷，要是有人上门收你这枚勋章，给的价钱低于两万，你就报我的名字。”“实在不行就再连麦我一次，我给你作证。”“啊？”大爷一愣，随即说道，“好好好，谢谢老师了。”“不客气！”张扬摆摆手。【主播人还怪好的嘞】【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这不是正能量主播应该做的吗？你们在惊讶什么】【确实，这可是官方认证的鉴宝主播】【就冲主播今天这个举动，你挣我们的钱买大奔，我也不喷你】“兄弟，我看了一下，你连粉丝牌都没有。”张扬针对最后一条弹幕回复道，“咱就是说，我真挣不到你一分钱吧。”“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咱们继续连麦。”接下来，张大师的直播间，迎来了最生猛的一位宝友。对方是个大叔，拿出来一枚腰牌形状的金色牌子。正面写着“徽州游猎证，铳户”。从字面意思理解，这块牌子的作用，是封建社会官府给猎户发的“持铳证”。“这是清中期的持铳证啊，宝友祖上难道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猎人？”“嘿嘿，不知道啊。”大叔笑了笑，问张扬，“老师，这个是金子的吗？”“肯定不是啊，背面银色都露出来了，很明显是银镀金。”“那这个值不值钱啊？”宝友掂量了一下牌子的重量，“大概半两重。”“看重量的话，银才值多少钱呐，这种东西主要看文物价值。”“上面的文字这么清晰，对研究清代徽州的历史，应该有点帮助。”张扬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持铳证，而且还是银鎏金的工艺，起码几千块吧。【赶紧上交，500块加证书】【很难证明是祖传的吧？除非宝友演示一下打手枪的技术】【感觉主播在暗示当地博物馆的人上门】【品相确实不错，拍卖价应该不低】“老师，为什么他们都让我上交啊？”宝友好像不太懂，就着弹幕的话问张扬。“弹幕说啥你别管啊，好好保存就行了。”张扬安抚道。但宝友好像没有听见张扬的话，看弹幕看的直接急了。“500块？”“这外面一层是金的，只要能刮下来一克，就能卖五百了。”“卧槽，不上交还要举报我？”“你别紧张嘛，他们开玩笑的。”张扬想要制止宝友和弹幕之间的交流。弹幕有上万人，一个人怎么吵的过啊？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迟。宝友已经气呼呼的转身，三秒后，带着一把大铁锤回来了。“想我上交是吧？想的美。”“给我看好咯。”说着，宝友把牌子丢在水泥地面上，抡起锤子狠狠地砸了下去。一锤子不够，还要继续砸。东西肯定是毁了。张扬看愣住了。和弹幕吵起来很常见，但像宝友这么决绝的，还是第一个。弹幕直接提前过年，满屏的【好好好】【舒服了】。还有人直接借机攻击文物部门的政策。张扬眼看舆论控制不住，赶紧挂断了连麦。“兄弟们，网好卡啊，我先下了，咱们明天见。”“明天下午，大家不见不散啊。”说完，张扬直接关掉了直播推流。但就是这样，直播间里键政的弹幕还是一条接一条，没有停的意思。还好这就不归张扬管了，超管呢，出来洗地了！…………数天后，津门。扬名工作室的全体成员准时抵达了滨海国际机场。刚出通道，张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举着“张大师”牌子迎接自己的人。“果然成为战略合作伙伴后，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筹备这次津门活动的时候，张扬和拍卖公司签了一个条件更优惠的合作条款。扬名工作室、临海博物馆、永兴拍卖公司之间升级为了“战略合作”的关系。从现在机场接机的排场来看，战略合作的待遇确实不一样。首先是迎接张扬的人，从丁强换成了一位穿着黑色ol装的职业女性，身后的跟班，一水儿的墨镜西装型男。其实是座驾，加长林肯，贵不贵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最后就是下榻的酒店了，思卡尔顿，比之前在盛海住的全季真不一样啊。原本还不太情愿出差的高姐，一到酒店就变了脸色。徐杰甚至主动问张扬：“老板，我们一人一间房，会不会太奢侈了？”“我……我也不知道啊？”张扬其实也很懵，心想，这一路的花销不会要他自己出钱吧？他赶紧问了一下带路的吴女士。对方的回答说，黄总已经付过钱了。黄总，哪个黄总？黄彬吗？张扬还在思考黄总是谁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身旁带着保镖的中年男人已经到了脸上。“黄总，张大师到了。张大师，这位就是黄总。”“你是？”张扬看着对方陌生的脸，想破头都没想出来，这到底是谁。“张大师，久仰久仰。”黄总非常热情的伸出手。在握手的时候，他小声在张扬耳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好啊。”张扬想弄清楚是什么情况，答应下来。跟着对方到了总统套房的客厅，黄总先非常热情的递过来了一杯红酒。张扬当然不会喝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直接问：“黄总，我们认识吗？你应该不是拍卖公司的人吧？”“我仰慕张大师很久了，咱们现在不就认识了吗？”黄总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您可以叫我老黄，明老板平时就这么称呼我的。”“明老板？”张扬瞬间警惕起来。那不是东南亚的黑道吗？怎么阴魂不散呐！“您别慌，我和老明不是一路人。”“我是干这个的。”为了更好的介绍他自己，黄总从兜里取出一张百元美钞当道具，夹在两掌之间搓了搓。“washmoney？”“对了，您是明白人。”黄总打了个响指，手底下的人拿出来一个皮箱，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叠叠的美金，跟拍电影似的。“以前国内这块儿，我是通过直播干活的。但是最近，合作的陈老板进去了，我们急需开拓一条新的路子。”“听说张大师您办的拍卖会，非常有实力，咱们之间……嘿嘿。”黄总掐着雪茄咧嘴一笑，张扬瞬间鸡皮疙瘩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