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舷窗望出去,碧蓝的天空和下方铺展的云海固然壮丽,但无人有心情欣赏。
所有人都在与生理极限抗争,确保手指不会冻僵,大脑不会因缺氧而迟钝。
埃里希不止一次在降落后从驾驶舱里爬出来的,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和寒冷而麻木。
他和其他飞行员挤在休息室里,裹着毛毯,捧着滚烫的咖啡,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往日的玩笑和打趣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对技术细节的讨论和疲惫的沉默。
“我的脖子快断了。”
一个轰炸机飞行员揉着肩膀抱怨:“一直要仰着头观察长机和周围情况。”
“知足吧,我们战斗机飞行员还得时刻警惕四面八方。”
一个战斗机飞行员叹了口气:“感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训练中也并非一帆风顺,一月底,一架He111在恶劣天气中训练返航时,因飞行员操作失误和结冰问题,在跑道尽头冲出,损毁严重,幸运的是机组人员只受了轻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训练强度有增无减。他们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联合演练,动辄上百架飞机同时升空,模拟对假想目标的全面突击。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各种指令和报告,混乱和紧张逼着他们学会在喧嚣中保持冷静和判断力。
埃里希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生变化,他不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检查这个仪表那个参数,很多操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他能更从容地应对气流,更精准地保持编队位置,甚至在一次模拟拦截中,他驾驶的Ju88做出了一个漂亮的规避动作,连奥托都在无线电里难得地夸了一句:“不错嘛,菜鸟,有点长进了。”
汉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些飞行员们,正在被锤炼成一把更锋利、更坚韧的武器。
代价是巨大的疲劳、压力和风险,但为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决定性时刻,这一切都是必要的。
当时间进入一九四三年的四月,随着天气逐渐转暖,白日变长,训练也开始进入最后的合成和巩固阶段。
飞行员的技能、编队的协同、对各种预案的熟悉度,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五月初的一天,训练归来,汉斯在简报室里对全体人员宣布:“根据气象部门的中长期预测,以及最高统帅部的最终评估,我们这次行动的初始阶段,将在五月底至六月初,选择一个连续的晴朗天气周期执行。”
埃里希望向窗外,夕阳将机场染成了一片昏黄。
他摸了摸胸前冰凉的飞行员徽章,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亢奋,只有一种大战前夕诡异的平静。
他知道,考验他们这半年汗水与煎熬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而他和他的同伴们将飞向那片永远充满未知的英吉利海峡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