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油的腥甜气息渗进每一寸皮肤,李长生盯着掌心新结的血痂。
看着它如何被机油浸泡成暗褐色,最终磨成与其他工人无异的老茧。
工牌边缘的毛刺割破过三次虎口,现在却连痒意都激不起。
就像他逐渐失去痛觉的神经,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劳动中,正一寸寸变成流水线的延伸。
最初,他还能在劳伦展示齿轮图纸时,勉强扯出微笑应和两句。
少年镜片后的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落在死水潭的火星,明明灭灭。
那个李长生,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点点溶解。
早餐吞咽黑面包时,他不再注意木屑卡在喉管的刺痛。
走过纺织厂后巷,闻不到酸腐的皮革味。
甚至当监工的皮鞭擦过耳际,带起的劲风都激不起睫毛的颤动。
他的世界正在褪色,从劳伦眼睛里的炉火,到记忆中虚空秘境的道则之光,统统被压缩成工牌上的四个数字:9527。
三个月后的黄昏,铁锈色的夕阳把他的影子钉在公寓墙上,像一幅正在风化的旧照片。
铁锈色的夕阳将公寓楼切割成锯齿状的阴影,李长生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爬上三楼,工装口袋里的黑面包早已被体温焐得发酸。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身后的木质楼梯突然发出吱呀巨响。
三个肩宽背厚的制服大汉已堵在转角,皮靴上的金属马刺刮过台阶,溅起几点火星。
“9527?”
为首的男人嗓音像砂纸磨过齿轮,他扫了眼李长生胸前的工牌,肥厚的手指将一张油纸塞进对方怀里。
劣质油墨的气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李长生瞥见纸上烫金的工厂徽章,边角处印着模糊的“劳工调配令”字样。
“你弟弟到年龄了。”
第二个男人开口,他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机械义肢,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随着他的动作此起彼伏,“明天卯时去锅炉房报到,迟到一分钟,皮带炒肉。”
他咧嘴一笑,露出半口假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李长生的手指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那上面隐约有暗红色斑点,像干涸的血迹。
三个月来早已麻木的神经突然抽搐了一下。
“锅炉房。。。高温作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他是个瘸子。。。”
“瘸子才不会被蒸汽烫坏腿。”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地推了推他,李长生撞在门框上,听见对方压低的嘟囔,
“反正死了不过是少个齿轮,上个月刚换了三十七个新的。”
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像沉重的铁锤砸在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