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这才不情不愿地瘪瘪嘴,挪到铺位中间坐好,后背挺得笔直,像棵刚栽的小树苗,握着铅笔的手还有点不情愿地磨蹭着纸页。
他先对着题目皱了皱眉,又偷偷抬眼看了看顾从卿——哥哥正靠在铺位边,手里拿着本书在看,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看得出来没在留意自己。
土豆心里嘀咕:要是偷偷画个小人儿,哥哥会不会发现?
可转念又想起顾母的叮嘱,“要听哥哥的话,好好学习”,只好乖乖低下头,对着那道“鸡兔同笼”题咬起了铅笔头。
铅笔尖在纸上划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线,他忽然“呀”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兴奋:“哥,我算出来了!”
顾从卿放下书凑过去,看着本子上稚嫩却认真的字迹,眼里漾起笑意:“不错啊,挺快。
再做两道,做完真给你讲故事。”
土豆用力点头,刚才那点不情愿早跑没了,握着铅笔的手也稳了不少,小脸上满是专注,连窗外掠过的风景都顾不上看了。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铅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火车行驶的哐当声搅在一起,倒生出几分安稳的意思来。
……
火车“哐当”一声停稳在站台,车厢里瞬间响起一阵收拾行李的窸窣声。
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提示:“各位旅客,四九城站到了,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有序下车。”
顾从卿却没动,只是帮土豆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扫过过道里扛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往门口涌的人群,语气平静:“别急,咱们等会儿再下。”
土豆扒着窗户往外看,眼里满是新奇——站台比他记忆里更宽敞,红砖墙的站房上爬满了绿藤,远处还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指挥调度,小手指着窗外问:“哥,这就是咱家那边了?”
“嗯,”顾从卿点头,伸手把最后一个帆布包从铺位底下拖出来,放在脚边,耐心解释。
“四九城是终点站,所有人都在这儿下,这会儿人最多,挤来挤去容易碰着东西,也容易走散。
咱们等他们先走得差不多了,再慢慢下去,省心。”
中铺的眼镜叔叔拎着公文包经过,听见这话笑了笑:“这位同志说得是,终点站不急这一时,等人少了确实方便。”
他客气地朝顾从清点了点头,才随着人流往门口去。
上铺的姑娘也背着书包下来了,对顾从卿道了声“再见”,脚步轻快地汇入人群。
车厢里的人渐渐少了,喧闹声也慢慢褪去。
顾从卿这才拎起大包,让土豆抓好自己的衣角,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过道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零星几个晚走的旅客,和打扫卫生的列车员。
下了火车,站台上已经没那么拥挤了。
顾从卿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城市特有的气息,混合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却让他莫名觉得亲切——这是属于四九城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走了,土豆,”他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孩子,眼里带着笑意,“咱们回家。”
土豆用力点头,小步子迈得更欢了,眼睛东张西望,像是要把这阔别已久的城市,一下子都看进眼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