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大队长,村里的婶子大娘们也没闲着。
张婶蒸了糖包,特意留出两个最大的给土豆送去。
李奶奶纳鞋底,硬是多纳了双小的,塞给土豆说是“穿了舒坦”。
连平时话少的王大爷,都把攒了半筐的核桃拎过来,说“给娃补补脑子”。
顾从卿知道,这都是因为那些化肥和农药。
村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对靠地吃饭的农民来说,粮食就是命根子,能让地里多打粮的,那就是天大的恩人。
顾从卿带来的那些东西,可不是公社每年发的那点能比的。
公社给的化肥,每户摊下来就几小袋,撒到地里像撒了把盐,连地皮都润不透。
农药更是金贵,喷完自家那几分菜地就见了底,哪够管大片的庄稼。
“以前公社发的那点,说是接济,其实跟挠痒痒似的,”有回吃饭时,大队长蹲在知青点门口,吧嗒着旱烟袋跟顾从卿说,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语气里满是感慨,“你这一来,好家伙,够咱们全村的地用两茬!
今年秋上,保管能多打两囤粮!”
顾从卿听着,只是笑笑,心里却明白,村民们的这份厚待,不止是谢那些化肥农药,更是谢那份把村子往好里带的心意。
土豆倒是乐得自在,每天被婶子们塞得兜里鼓鼓囊囊,跑前跑后地帮着递东西,小脸上总挂着满足的笑,仿佛也知道,这是村里人为了感谢哥哥,特意给他的温柔。
日子就在这热热闹闹的感激里一天天过着,离别的愁绪被这份沉甸甸的暖意冲淡了不少,却也让顾从卿心里那份不舍,愈发浓重起来。
离别的日子像檐角的雨滴,终于要落下了。
顾从卿收到回城手续的那天,大队长揣着公章在大队部忙了整整一下午,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一笔一划地在文件上签字,嘴里念叨着,“可不能耽误了孩子回城”,最后把盖好章的材料递过来时,指尖都带着点颤。
呜呜呜,能弄来农药化肥的能耐人要走了……
顾从卿攥着那叠薄薄的纸,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抽空去镇上买了车票,红色的票面上印着发车日期,像个无声的提醒,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临行前的晚上,知青点的煤油灯亮到很晚。
土豆揣着剩下的所有糖,跑去跟村里的小伙伴们告别,小大人似的跟每个人拉手,说“我到了城里给你们寄糖”,惹得几个小姑娘红了眼圈。
屋里,顾从卿和秦书、李广、黄英、王玲围坐在炕桌旁,桌上摆着大队长送来的花生和红薯干,谁也没怎么动。
李广最先憋不住,脸皱成了包子,声音带着哭腔,手使劲抹了把脸:“从卿,回去了可别忘了咱们啊!
到了城里有空就多写信,跟咱说说城里的新鲜事,千万不能断了联系!”
秦书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顾从卿的肩膀,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这会儿也红了,语气沉缓却坚定:“是啊,从卿。
咱们这几年在一块摸爬滚打,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不管将来隔多远,都要做能处十年、几十年的朋友,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