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在孩子们走后接踵而至。先是涝灾冲垮了堤坝,接着是蝗灾吞噬了禾苗。
楚一凡散尽家财开仓放粮,却喂不饱越来越贪婪的人心。
那些曾跪在他面前感恩的灾民,渐渐开始抱怨粥太稀、米太少。
终于在一个雨夜,数百人举着火把围住楚府,喊着"打倒为富不仁的楚扒皮"。
楚一凡站在门楼前,看着昔日受他接济的人砸开大门。义子从仙门赶回时,楚府已是一片狼藉。
义子红着眼斩杀数人,夺回了部分产业,却在楚一凡的呵斥下收刀:"义父!这些人忘恩负义,为何饶他们?"
楚一凡望着满地狼藉,只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灵一是在楚一凡六十六岁生辰那天回来的。他已是仙门弟子,腰间佩剑闪着寒光。
晚宴后,他突然摔门而入:"楚一凡!我母亲和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一凡叹息一声,看着眼前这张酷似柳氏的脸,缓缓道:"你母亲病故,你爷爷。。。许是回家乡了。"
"回家乡?"灵一冷笑,"我早已查明,我爷爷就是当年行刺周员外的家丁同伙,他不过是个被逼望风人,罪不至死吧?
他后来被你打断腿,扔进乱葬岗!我母亲怕我报仇,才在你面前装可怜!"他拔剑指向楚一凡,"你收留我们,不过是假慈悲!"
楚一凡没有辩解。他想起柳氏临终前的眼神,想起灵一爷爷消失时的麦饼,想起那些砸毁楚府的灾民面孔。
当灵一的剑刺入胸膛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初到小城时一模一样。
义子从此颓废,楚府被村民再次抢夺。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编造出楚一凡剥削佃户、强抢民女的谣言。
当最后一面院墙倒塌时,楚一凡的冤魂站在废墟上,看着小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夜风穿过残垣,带着一丝海腥味。楚一凡的魂灵飘向当年躲雨的染坊檐下,看见一个少年捧着空碗发抖。
这场景如此熟悉,像一个轮回的圆。他伸出手,却只穿过少年的身体。
"是我情太滥吗?"他望着自己透明的指尖,"还是这世道,本就是朽木之根?"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碎了满城月光。
楚一凡的魂灵渐渐淡去,唯有那声叩问,还在故城的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