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终于打破沉寂,声音里带着几分午后的慵懒,却又藏着君王特有的沉稳,“词宋这孩子总算从颜圣书院回来了,刚回府就递了这么封传信,你瞧瞧,他想以大梁将军府的名义,去西楚兵圣阁讨个说法,为之前国战时兵家插手的事要个公道。你怎么看?”
说着,他抬手将书信推到词铭心面前,火漆上的虎头印在阳光下泛着浅金,印纹清晰可辨。词铭心放下茶盏,指尖捏着信封边缘,却没急着拆开,他太了解词宋,这孩子素来稳妥,若不是有十足把握,绝不会提这般冒险的事。
他抬眼看向梁王,眼底没有丝毫意外,只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王上是问臣的意思?臣只有一句话,小宋想做的事,臣都支持。臣这条命早就是他的了,他做什么,臣都不会阻止。”
梁王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敲了敲榻沿,眼底漾着打趣的笑意:“我都说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私下还是以姓名相称就行。”
话里带着调侃,语气里却满是认同。
他顿了顿,从袖中又摸出一封叠得整齐的书信,递了过去:“说起来,今日清晨嬴扶苏也给我递了信,你瞧瞧,他说在词宋的引荐下,竟得了颜圣书院院长的青睐,成了亲传弟子。”
“颜圣书院每一任院长素来眼高于顶,天元大陆多少世家子弟求而不得,嬴扶苏这孩子能有此机缘,全靠词宋帮衬。”
“而且,词宋还调查出关于赢天的隐秘之事。”
词铭心接过信,指尖捻开信纸,扫过几行清秀的字迹,果然见嬴扶苏在信里絮絮提了许多,其中最让他感到震惊的,自然是赢天借用阴阳家的“逆转借命之法”将嬴扶苏的部分天命气运转到自己身上,即便是这样做有可能会让嬴扶苏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但赢天还是做了。
他合上书信,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看来当年就该听你的,在扶苏出生那日,就去父留子。”
梁王听罢,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神色,“我说,你现在说这话,当真是笑话了,当年我都已经安排暗卫动手,我记得是你以死谏的方式,让我留赢天一命,说他是我大哥的孩子,当是王家血脉,我才留他一命的。”
“孔圣曾言:‘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当年之事彼此各有难处,咱俩谁也别怪谁。”词铭心一副极为淡然的模样。
“你有个屁的难处,我说词铭心,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和年轻时一样不要脸。”
梁王直接被词铭心的姿态气笑了,而后他坐直身子,伸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紫毫笔,在砚台里轻轻舔了舔墨。
墨汁是新研的,浓黑如漆,笔锋落纸遒劲有力,在雪浪纸上晕出极淡的光泽,不多时便落下六个字:“一切便宜行事。”
写完,他将信纸轻轻晾在案上,阳光落在那六个字上,墨色竟似泛着微光。
“算了算了,一切由他去吧。”
梁王看向词铭心,“这孩子行事向来谨慎,他既然敢主动提出前往西楚,那自然是已经做好了十足把握,若是他当真能震慑兵家势力,不让其参与国战之时,你可否有信心,半年之内,荡平西楚?”
词铭心抬起纵横交错,布满老茧与伤痕的右手,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轻声道:“三月可灭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