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候,
顾谦再一次给了李徽一把助力。
尽管有人议论说,顾谦和南方大族是被迫不得已选择了李徽,因为他们之前支持桓温的举动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让南方大族在朝中的势力损失惨重,遭到了清洗。这对于南方大族而言是致命的。为了扭转局面,对抗王谢大族的排挤,他们选择了押宝在李徽身上。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迫于利益迫于现实的选择。
但李徽并不在意这些言语,他始终告诉他人要论迹不论心。不要去管顾谦等人心里的目的是什么,而要看他们的行动对立足徐州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才是结果。
顾谦等人当然有他的目的,但他的目的并非损害了徐州,而是有益于徐州,有益于东府军,那便足够了。
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你无法猜透人心,更无法让所有人都忠心于你,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你只需看其行为是否有利于你便可。这是最简单的不内耗的原则,也是最广泛的团结所有人的手段。
所以,在李徽午夜梦回辗转之中,回想起这来时之路时,李徽认为,顾谦在自己走来的路程之中至关重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谢安对自己的意义。没有顾谦给予的机会,没有顾谦率领南方大族给予的支持,自己要么还在吴郡顾氏族中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生活,要么已经被敌对势力碾压成泥,死无葬身之地了。
故而,李徽对顾谦一直照顾有加。这几年,顾谦年岁渐老,身体也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李徽总是让青宁回去探看,带回去各种名贵药材滋补之物。青宁每一次回吴郡,都会带回去许多李徽赠送给顾谦的礼物。大到骏马和华丽的马车,小到茶叶点心衣物等等。尽管顾谦并不缺这些,但李徽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顾谦的感激和敬重。
甚至,顾谦身体虚弱的一部分原因是服食寒食散之故。李徽专门写了信劝顾谦不要食用此物,对身体有毒害。甚至费尽心思的请葛元帮忙炼制了能够解寒食散之毒的方剂,让顾谦服用以调理身体。
对于忙碌之极的李徽而言,能够做到这些琐事,已经殊为不易了。可见李徽内心里对顾谦的感恩之情。
所以,当顾谦力竭身死的消息传来之时,李徽心中颇为悲痛。特别是听了禀报,得知顾谦等人抵抗了吴郡郡兵多日,顾谦是战斗之后油尽灯枯而死时,李徽更是感到颇为愧疚。
自己应该早一些将吴郡大族接去徐州避险的,尽管他们不肯离开,但自己也应该强制他们这么做。顾谦的去世虽非自己之责,但也颇令人遗憾,这或许是可以避免的事情。
跟随噩耗一起送来的消息是,吴郡众人已经在三百骑兵的护送下上路,前往京口。鉴于吴郡的局势不定,顾谦的棺木将随同北上。本来可以在吴郡就地安葬的,但鉴于顾惔夫妇青宁等人都在徐州,顾家主要人员皆在徐州,所以陆纳朱腾等人商议之后认为,当将灵柩运往徐州,交由顾谦的儿子顾惔决定何处下葬。或者先在徐州入土,待局势稳定之后再回吴郡大葬。
鉴于这样的情形,李徽决定今日的攻城行动暂缓,他要派人去通知顾惔夫妇和青宁等人前来。自己也要带人去迎接顾谦的灵柩和陆纳朱腾等一干南方大族的族人。
将营中之事交代了周澈李荣和苻朗之后,李徽率领数百骑绕行京口南下。次日上午巳时,在吴郡以北的武进县,李徽迎接到了那庞大缓慢的北上的人群。
见李徽亲自来迎接,陆纳朱腾都颇为讶异。见礼之后,李徽披上麻衣来到顾谦棺木之前执孙婿之礼跪拜,悲痛不已。
李徽在棺木之前焚纸祭拜,诵读祭文。
“昔年李徽托庇于东翁之下,唯东翁宽宏有量,不以我鄙薄出身,给予机会,李徽方有展翅之日。后历经变故,东翁力排众议,助我成事,恩同再造。今东翁驾鹤,天地齐悲。世失贤良,吾失慈长。音容教诲,犹在耳目。自此之后,吴郡之地,失乡贤之人,岂不令乡人悲怀?李徽今后若有疑难,又有谁能够为我撑腰助力?呜呼哀哉,悲痛难抑,唯愿东翁,早登极乐。尚飨!”
陆纳朱腾等人站在一旁,听着李徽的哀悼之言,心中既欣慰又难过。这几天他们已经哭了好几场,此次此刻,又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当日半夜时分,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口。李徽命人安顿随行族人百姓,让郑子龙准备大船,连夜将顾谦的灵柩以及陆纳朱腾等一干人等送往淮阴。李徽本欲随同前往,但陆纳等人劝阻说大军攻城紧要,不可耽搁。于是李徽写信交代张彤云,请她代为张罗丧礼之事。
直忙到凌晨时分,目送着大船载着众人和灵柩离去,李徽才上马赶往京城大营。
而就在李徽赶回京城大营的上午,会稽郡和吴兴郡交界之地的钱唐县,一场大战正在震天的号角和鼓点之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