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皱眉,心中不满。咳嗽一声道:“看来诸位还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我再说一遍,李徽起兵造反了,诸位是否还在醉酒之中,尚未清醒?”
一人出列道:“陛下,楚王。此事确实颇为严重。朝廷当即刻拿出对策,以免事态扩大。徐州李徽坐大多年,本该早予处置。如今悍然起兵,威胁大晋社稷,岂能纵容。臣以为,当即刻下旨诘问其目的,调集大军予以弹压为要。”
另一人出列附和道:“是啊。那李徽多年来不遵朝廷之命,不朝不拜,反相早露。今起兵造反,并不令人意外。其行为倒有当年苏峻王恭之态。今楚王除奸,我大晋正复兴欣荣之时,怎容其作乱。宜早决之,铲除为要。”
(buduxs)?()这两人说罢,群臣撇嘴斜眼切切而语。这两个家伙说了等于没说,说的全是废话。
不过桓玄倒是很高兴,今日他召集朝会的目的便是要将李徽的行为定性,上升到造反的高度上。由此便可将自己和桓玄之间的事情,上升到朝廷和李徽的矛盾,更便于行事。
“陛下,二位大人所言甚是。李徽已是我大晋逆臣。其起兵的目的便是要亡我大晋,颠覆社稷。臣也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既然如此,便是我大晋公敌。故而臣的建议是,朝廷当即刻下旨,痛斥李徽谋反。昭告天下之人,共同讨伐李徽反贼。即日起,朝廷当全力调集兵马物资,集结各路兵马剿灭李徽。请陛下即刻下旨行事。”
桓玄对宝座上的司马德宗大声道。
司马德宗坐直了身子,陪着笑脸道:“楚王何诸位说的都很有道理。如果李徽起兵谋反,自不能姑息。不过,朕有些事不太明白,不知楚王和诸位能否替朕解惑?”
桓玄皱眉道:“陛下有何疑惑?”
司马德宗咂嘴道:“朕有些不明白。那李徽本来好好的,这么多年来虽然和朝廷有些隔离,但也从未有过不敬朝廷之意。更别说悍然起兵了。他早不造反,晚不造反,为何此刻突然起兵造反?”
桓玄沉声道:“陛下何意?贼子造反,还分时辰么?其心如此,时候到了,自然便反了。”
司马德宗沉吟道:“可是,朕怎么听说,他们这次起兵,是别有原因呢?听说有人设局陷害青州别驾周澈,拿了他的妻儿意图诱捕周澈,结果事情败露了,还不肯放了周澈之妻。终于惹的李徽起兵。桓爱卿,这件事你可知否?”
桓玄眉头紧皱,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司马德宗提及此事作甚?倒像是要唱反调问责于自己。只是他说的颇为委婉。
事实上,诱捕周澈的事情众人皆知,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当着桓玄的面提及此事。司马德宗的意思,莫非是在点明此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陛下是听谁说的这件事?本王怎么不知道?诸位大人谁知道此事?”桓玄呵呵笑道。
堂上群臣听了桓玄此语,尽皆默然。有人心中顿时冒出一个词来:指鹿为马。如此众人皆知之事,桓玄在朝堂上却公然否认,那似乎是在故意为之,测试谁敢同他唱反调,测试他的权威一般。
司马德宗似乎没料到桓玄会否认,他有些紧张。咳嗽一声道:“朕也是道听途说,倘若没有此事,那便罢了。倘若真有此事,朕认为,应该将那女子放了。对李徽,朕认为还是以安抚为主,不必大动干戈。我大晋经不起征伐了,朕认为李徽也无反叛之心。他若有反叛之意,早就这么做了。”
桓玄瞠目看着司马德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这个被自己轻视的大晋皇帝,今日居然公然和自己唱反调。自己已经给李徽的行为定性了,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自己的话,不顺从自己的心意。
“陛下之意,是臣等多事了?李徽攻下京口乃是事实,桓谦死于他手,倒成了忠臣不成?”桓玄语气冷厉的逼问道。
司马德宗忙道:“桓卿误会朕的意思了。朕的意思是,李徽确实犯了大错,但未必是想要反叛。当然,这只是朕的看法。楚王和诸位若觉得有必要伐之,朕也是同意的。朕只是担心,一旦定性为造反,便没了回旋的余地
。逼着李徽没有退路,便只能不死不休了。朕实在不忍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罢了。桓卿要伐之,朕自然也不反对,但是朝廷如今的兵马,未必能够战而胜之,朕只是希望事情不要弄的不可收拾罢了。各退一步,各留余地,或许更好。”
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司马德宗以如此清晰的思路来分析这件事。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司马德宗木讷愚钝,智力低下,不足为谋。但今日的司马德宗却让他们颇为惊讶。原来那个被视为白痴的司马德宗,也已经不似从前了。
桓玄沉吟着。今日的意图遭遇了司马德宗的反对,看来已经落空。虽然自己掌握着大晋权柄,但是强行无视司马德宗的意见而行事,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损害。
况且,司马德宗的话中之意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似乎是在告诫自己,若是一意孤行的话,就算他同意将李徽视为反叛,同意昭告天下举国用兵进攻李徽,也未必能够取胜。到那时,反而将事情弄的没有退路。
桓玄眼下心中其实颇为矛盾。一方面他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想要和李徽死磕下去。毕竟桓谦之死和京口大军以及水军的损失巨大,已经让桓玄极为愤怒。此刻若不找回场子,自己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但是,另一方面,京口如此迅速的被攻下,给了桓玄极大的震慑。听了桓伟的禀报之后,桓玄更是心中胆寒。若说之前,桓玄还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和东府军一分高下的话,眼下桓玄则毫无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