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西南,官道之上,周澈策马飞驰,直奔大江北岸。
数日以来,周澈快马加鞭一路南下,奔行千里之地前往建康。他心急如焚,路上基本上没有歇息,冒着严寒狂奔。一路上已经有数匹战马因为连续的奔跑而力竭倒毙。不过好在周澈带着换乘的马匹,这才一路支撑到这里。
过了广陵,距离大江便很近了。再有最多半天的时间,便可抵达大江北岸。当然,前提是如果马匹和人都能撑得住的话。
此刻的周澈其实已经狼狈不堪。长时间的赶路,又不得歇息,他已经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极为颓唐。整个人也疲惫不堪,甚至在马背上都能睡过去。但是支撑他的一个信念便是,要去京城见自己的妻子庾冰柔。
只有曾经失去一切的人,才懂得珍惜拥有的一切的可贵。当年周澈失去了妻儿,沦为流匪南下,可谓是一无所有,陷入人生的低谷之中。其后数年跟着李徽挣扎打拼,然后峰回路转。他有了妻子,有了三个孩儿,有了一个家,也有了事业。这一切他倍感珍惜和感恩,他不能失去这一切。所以,尽管他心里清楚这般去京城是不明智的,而且那封信似乎也有些突然和疑点,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前往京城。
他当然知道,身为东府军的领军主将,身为青州的主官,北徐州的驻守和管理大责在身。他不应该擅自离开,前往京城。但周澈从来就不是一个理性之人,他向来以情义为先,向来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局而牺牲情义。这是他的局限,但同时也是他的优点。就像当年他击杀桓序,就像他为李徽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情义二字,而非是顾念什么大局,计较什么得失。若是利益得失优先的话,当年在居巢县,他便不会为李徽出头了,也不可能成为李徽的亲密兄弟了。
所以,周澈没有多想,他只知道他要去京城见重病垂危的妻子。当然,行程是要保密的。不光是对京城之人,也要对自己人保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猜疑。这一路上,周澈没有同地方上的官员和兵马有任何的交集,甚至没有通过驿站更换马匹。遇到官道上的哨卡,周澈也只是表明身份之后告诉他们,自己有要事处置,不得泄露行踪。
眼下即将抵达大江北岸,漫长的路程终于要结束了,周澈松了口气。他决定尽快抵达江岸,最好是在天黑之前抵达,这样的话夜间便可乘船偷渡过江,借着天黑混进城中。
午后时分,周澈等人抵达横江口,这是大江北岸的一连串寨堡中的一个,驻扎有不少兵马。鉴于江岸漫长,东府军采取的是寨堡联防的策略。在主要道路和河流要害处修建寨堡警戒,在江岸边修建小型哨所进行前线警戒。若有敌渡河而攻,江岸哨所率先示警,寨堡随后示警并进行拖延拦截,最后广陵城中的大队兵马再根据情报开赴迎敌。
横江口便是其中一个寨堡,规模较大,驻扎有数百兵力。
周澈放慢了速度,整理了仪容和穿着,搓了搓冻麻的脸振作精神,准备应对寨堡中的东府军兵马。免得他们生疑阻拦。但就在周澈等人抵近寨堡之时,突然间寨堡北门大开,数十骑从寨堡之中冲出,直奔周澈而来。
这是自家兵马,周澈倒并不慌张。但周澈细看之后,却大吃一惊。
他认出了策马飞奔而来的众人簇拥着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的义弟李徽。跟在他身旁的众人也都是
东府军的重要将领。彭城太守朱超石,广陵太守朱龄石,临海太守陶定,淮南三郡太守李荣,东府军水军都督郑子龙等等。周澈惊呆了。
“来的可是兄长么?小弟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徽策马而来,大声叫道。
周澈心中既欢喜又有些担忧,欢喜的是,在此见到了李徽等人。担忧的是,李徽他们在此等候,显然是自己要前往京城的消息走漏了。李徽很可能是来拦阻自己的。
“主公,诸位将军,你们怎么在这里?”
周澈策马上前,拱手行礼道。
“大都督,我等在这里自然是为了等候于你。主公和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
“哈哈,是啊。我们昨晚就到了。可算是等到了大都督了。”
众将七嘴八舌说道。
李徽和众人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周澈也忙下马还礼,不料长时间的骑马,双腿发麻,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李徽忙一把拉住。
“兄长这一路从北海前来,怕是吃了不少苦。这么冷的腊月天,铁人也挨不住啊。”李徽叹道。
周澈笑道:“无妨,无妨。这点苦还是吃得了的。贤弟怎在此处?出了什么事么?”
李徽微笑道:“兄长自然知道我来此是为了什么。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走,进横江口寨堡说话。咱们边喝酒边说话。”
周澈只得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跟随李徽等人进入横江口寨堡之中。
寨堡面积不大,方圆不过半里,就在官道旁的高地上。不过周围已经驻扎了大量的兵马,足有数千之多。这寨堡本来只有数百守军,但李徽等东府军主要将领聚集于此,跟随前来的亲卫都有数千,寨堡之中已然难以驻扎,所以全部驻扎在寨堡南侧的背风南坡之下。
周澈看着帐篷营地,兵马熙熙攘攘的样子,不仅心中狐疑。想问李徽,李徽只拉着他笑哈哈的进了寨堡之中。
进了寨堡内部的简易的军衙大厅,众人落座之后,李徽高声吩咐上酒菜。不一刻,热腾腾的炖肉和酒水便端了上来,摆满了桌案。
“兄长,知道兄长一路冒着严寒而来,大伙儿中午都饿着肚子等你,你瞧,酒肉动都没动。这是狗肉,最是驱寒,美味之极。我特地命人在广陵城中买来的,现杀现煮。来来来,吃肉,喝酒,去去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