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范之皱眉道:“这是补救之策,怎是求饶惧怕?此乃缓兵之计,稳住李徽,让我们回归正轨,抓紧时间扩兵备战,打造兵船,囤积物资。桓将军难道不明白这一点么?”
桓嗣呵呵笑道:“王绪,军师要拿你的人头去向李徽求饶呢。你给是不给?”
王绪满脸是血,带着哭腔道:“若王绪这条老命还有用的话,愿意奉献给楚王,完成大事。楚王要用,这便来砍了便是。但说我是蛊惑楚王,别有用心,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事关名誉,我死之后,希望楚王为我正名。”
桓玄看着王绪道:“仲业放心,本王岂会那么做。你放宽心便是。此计划初衷甚好,只是庾冲无能,以至于出了纰漏。但计划可没有失败。庾冰柔尚在我们手中,周澈之子周毅尚在城中,迟早抓到他。此二人在手,李徽怎敢来攻?况且,就算李徽来攻,我又何惧之有?我们坐拥朝廷之力,这半年来兵马扩充顺利,粮草积累如山。现在燕国之地已然战乱,徐州以北面临胡族压力,徐州那么点兵马,又防关东又据淮南,怎可有余力攻我?我可不怕。”
王绪跪地磕头道:“楚王明鉴。”
卞范之皱眉道:“主公当真是这么想的?并不打算补救?”
桓玄冷声道:“补救?有何可以补救的?军师,此事你不必管了。之前不告诉你此事,便知道你必然会反对。我意已决,继续推进此事。倘若李徽真敢来攻,便乘机给他个教训,夺了他淮南之地。他扼我要害之地,本王怎可容忍?更别说去向他求饶了,简直是笑话。”
卞范之叫道:“主公,要三思而行啊。不可意气用事啊。这件事万不能这么做啊。那李徽其实早就在等机会了,唯一让他无法动手的原因便是他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这件事恰好给了他一个出兵的缘由啊。主公若不慎之,恐前功尽弃,悔之不及啊。”
桓玄缓缓站起身来,瞪着卞范之道:“范之,本王一直敬重你。这些年来,你我同心行事,共同患难,经历了
()多少艰难时刻。你助我良多,
我打心眼里感激敬重你。我想,
可能正因为如此,也助长了你的蛮横无礼,不分尊卑目中无人之气。本王敬你,你也许敬本王。你若以为在本王面前可以为所欲为,将本王视为无物,甚至可以控制本王,那你便大错特错了。你当好好的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容忍你的无礼言行了。”
卞范之半张着嘴巴,震惊无语。他万万没想到,桓玄会说出这番话来。
回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桓玄忠心耿耿,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虑。为了桓玄的大事而绞尽脑汁的谋划。却没想到,得到了今日这番言语。
之前确实和桓玄有过许多次争吵,但在卞范之的看来,那是对事不对人,是为了事情变得更好而争吵,不带任何的私人恩怨。但自己这么想,显然桓玄并不这么想。他将自己的积极建议和坚持己见视为骄横跋扈之举。将自己视为是要掌控他,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当真令人心寒。
卞范之其实已经感觉到了,自从进了建康之后,桓玄便已经变了。变得自大,变得狂妄,变得不近人情,变得刚愎自用而愚蠢,变得喜欢听阿谀奉承之言而不愿听从逆耳之言。变得骄奢淫逸,贪图享乐了。自己多次提醒,桓玄心中定然早已不喜。所以,有些事他甚至都避开自己,有意的疏远自己了。
卞范之是何等人?恃才傲物,是有傲娇之气的名士。这种情形之下,自然有些心灰意冷。高傲的性格让他做出了表态。
“主公。范之待主公从未有任何私心,只希望协助主公成就大业而已。之前或许言行有些不当,但绝无他心。主公今日之言,让范之汗颜无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范之自认为言行并无不当之处,此心昭昭,天日可鉴。却没想到让主公生出厌恶之意。主公,你既作此想,范之留之无趣。既如此,范之今日就此拜别主公,愿主公大业成功,心愿得遂。”
卞范之说罢,缓缓脱下头冠,放在桌案之上。向着桓玄长鞠一礼。
“什么?”堂上众人尽皆愕然。
“军师,不可啊。这是何必?不过是几句口舌,军师怎可生引退之意?主公大业还需你辅助啊。军师,莫如此。”桓谦大声说道。
桓谦一向对卞范之颇为钦佩,卞范之的谋略不同寻常,桓谦得益良多,也颇为信服。眼见卞范之要挂冠而去,他连忙出言劝解。
卞范之微笑道:“敬祖,有你们辅佐主公,已然够了。范之无谋无德,不如归隐山林。”
桓谦拱手对桓玄道:“主公,你快说句话啊,军师不能走啊。哎,军师之言有理,他就算言语不当,也是为了大业着想啊。若无军师,顿失肱股。今后谁来替主公谋划?”
桓玄本也是震惊之极,他从未想到过卞范之居然要归隐,离开自己。但听到桓谦的话,却激起了他心中一股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