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冬季,松柏苍翠,梅花吐艳,加之巧设的溪流并未完全封冻,潺潺水声更添生气。
各处景致皆悬挂着匾额对联,文采斐然,意境高远。
“好一处洞天福地!”
元春赞叹,逐处游览,一一问及匾额出处。
贾政忙躬身回道:“此乃宝玉并家中姊妹们闲暇时胡乱拟就,有辱娘娘圣目。”
元春行至一处,见粉垣环护,绿柳周垂,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上悬匾额曰“怡红快绿”。
她点头笑道:“‘怡红院’,这名字起得贴切,鲜艳妩媚,是宝玉的手笔了?”
宝玉忙上前应了。
元春又问功课起居,见宝玉比先竟略丰润了些,言谈间虽仍不脱稚气,却无往日那般顽劣懵懂,心中稍安。
又至一处,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匾上题着“潇湘馆”。
元春便问:“这是哪位妹妹的居所?清幽绝俗,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黛玉轻声答了。
元春看她气质灵秀,风流袅娜,心中便有几分喜爱,道:“果然人如其境。”
一路行去,“蘅芜苑”的异草清香,“稻香村”的田家风范,“秋爽斋”的阔朗大气,“蓼风轩”的自然野趣,“藕香榭”的水阁清音……
各处景致与题名相得益彰,竟无一处不佳。
元春越看越是喜欢,盛赞道:“难为他们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才情巧思,将园子点缀得如此雅致脱俗。这些匾额都好,不必再改,便以此定名罢!”众人忙谢恩。
元春强抑激动,命笔砚伺候,亲搦湘管,为大观园正殿赐名“顾恩思义”,又为园总题“大观园”二字,并命弟妹们将先前所题之咏也都录出,自己品评一番。
贾母在一旁看着,心中亦是感慨。
这大观园,终究是建成了,却非以掏空家底为代价。
园中这些聪慧的女儿,她们的才情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非困于一方庭院,最终零落成泥。
元春……
她看着那身着华服,眉宇间却难掩疲惫与谨慎的孙女,深知她在原著中那“虎兕相逢大梦归”的悲惨结局。
那不仅是家族的悲剧,更是一个女子在权力绞杀下的无力与凋零。
不过,既然她来了,就决不能让元春再走上那条路!
宴席设于正殿,自是觥筹交错,礼仪繁琐。
又有贾府为元春准备的戏班演出,一出出皆是称颂圣德、团圆喜庆的剧目。
席间,元春与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长辈说了些宫中起居、圣上恩典的话,又与宝玉及众姊妹问了功课、女红,赏了礼物,一派天伦和乐景象。
然而,贾母敏锐地察觉到,元春那得体的笑容背后,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