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荣宁二府每一个角落。
下人们之间顿时炸开了锅。
“十八岁?我的老天爷!那府里的姑娘少爷们,不得都熬成老姑婆、老光棍了?”
“可不是嘛!宝二爷那般人品,难道要等到十八?林姑娘那般模样性情,留到十八,岂不是……”
“嘘!小声点!没听二奶奶说,乱议论要挨板子吗?”
“可这也太……老太太是不是年纪大了,愈发……”那婆子虽未明说,但那“老糊涂”三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听说政老爷都反对不了呢!”
“这往后,府里适龄的小子丫头们,可有的等了……”
……
梨香院内,薛姨妈正拿着账本与宝钗核对近日的用度,同贵急匆匆进来,将听到的新规一说。
薛姨妈手一抖,账本差点掉在地上。
“十……十八?”
她脸色瞬间白了,猛地抓住宝钗的手,“我的儿!这……这如何是好!你今年已十三了,宝玉还小你两岁,若按这规矩,还得等上七年!七年后……万一不成,这京城里,哪还有好人家可挑?难道要我儿去做那填房继室不成?”
她越想越慌,眼泪已在眶里打转,“你姨母怎也不劝劝老太太!这……这分明是耽误人啊!”
相较于薛姨妈的惊慌失措,宝钗却显得异常平静。
薛家经商,见多识广,她亦知有些地方或有晚婚习俗,但在贾府这等勋贵门第立此规矩,实属骇俗。
这对她……是利是弊?
母亲方才将部分家业交托,她正欲施展,若早早嫁人,难免束手束脚。
晚些议亲,或许……能让她有更多时间经营自家,也更能看清前路。
只是,姨母那里…
她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妈妈,且先别急。”
“我怎能不急!你的终身大事……”
“妈妈,”宝钗打断她,目光清亮而沉稳,“您细想,老太太是何等样人?经历风波,整顿家务,发配……清理门户,哪一桩哪一件是寻常内宅妇人能为之?”
“她老人家行事,必有其深意。这新规看似苛刻,或许正是为了府中子弟长远计。”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者,女儿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女子立世,未必全靠姻缘。如今哥哥远流,家中生意凋敝,正是需人支撑之时。”
“母亲前日才允了女儿学习管理家务,女儿正想借此机会,好生历练一番。若能经营得当,重振家业,届时女儿自身有了根基,又何愁寻不到良缘?”
“便是晚些,又有何妨?总好过如今这般,家道中落,仓促许人,将来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度日。”
薛姨妈听着女儿条分缕析,句句在理,那焦灼的心竟慢慢平复下来。
她看着女儿沉静秀美的脸庞,那眉宇间竟有几分她早逝丈夫当年的坚毅之色,不由悲从中来,又感欣慰,哽咽道:
“我的儿,你说的是……是妈妈急糊涂了。只是……苦了你了……”
宝钗微微一笑,拿起账本,道:“女儿不觉得苦。能替妈妈分忧,为家门尽力,女儿心甘情愿。母亲,我们还是先看看绸缎庄这月的开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