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那些烦人的“经济学问”、“仕途前程”可以暂且抛在脑后!
更重要的是,意味着无人再整日在他耳边念叨什么“金玉良缘”,逼他长大、逼他成家!
他可以继续在园子里和姐妹们一处,可以读他爱读的闲书,可以不用去想那些成年人才需背负的沉重责任。
他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套在身上的无形枷锁“咔嚓”一声松开了,看向贾母的目光充满了纯粹的感激。
黛玉站在探春身侧,闻言,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揪住了帕子。
十八岁……
她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层层叠叠、复杂难言的涟漪。
一方面,一股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庆幸悄然滋生——不必早早被安排未知的命运,不必像许多闺中密友那般,及笄之后便匆匆嫁作人妇,困于后宅。
她还有时间,可以继续读那些“杂书”,可以整理她的诗稿,可以……不必那么快就面对与宝玉之间那层朦胧却沉重的窗户纸。
可另一方面,寄人篱下的敏感又让她心生忧虑:外祖母立此惊世骇俗之规,是否会引来更多非议?
自己这客居之人,又该如何自处?
探春和迎春、惜春对视一眼,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探春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她素知祖母行事必有深意,此举虽惊世骇俗,但细想之下,对府中姐妹未必是坏事。
迎春依旧是那副懦弱样子,只低头不语。惜春年纪尚小,对此感触不深。
王熙凤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
她精明世故,立刻盘算开来:府里适龄的姑娘哥儿可不少,这一推迟,多少人情往来、利益联结都要跟着调整!
尤其是宝玉的婚事,多少人盯着呢!
老太太这步棋,走得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贾政眉头紧锁,显然极不赞同,上前一步,拱手道:“母亲!此规……是否过于严苛?自古男女婚配,宜早不宜迟。十八之龄,恐误了子弟前程,亦让女儿们徒增烦忧,惹人非议啊!”
贾母早料到他会反对,神色不变,淡淡道:“非议?我贾府行事,何须看外人眼色?误了前程?何为前程?身子骨都未长成,心智都未稳固定性,便匆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这才是误了根本,毁了前程!”
她目光转向众人,语气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且问你们,府里往日那些早夭的孩儿,那些因生产而撒手人寰的年轻媳妇,还少吗?
太医亦曾言,女子及笄之年,骨盆未丰,生育乃是九死一生之大关。男子未至弱冠,心性未定,如何能担起为人夫、为人父之责?
我立此规,非为苛待,实为保全!保全我贾府血脉康健,保全子孙后代心智成熟,家庭和睦!这才是家族绵长之根本!”
她将现代生育健康观念,巧妙地包装成“太医之言”和“家族根本”推出,堂内一时寂静。
提及子嗣夭折和产妇亡故,这是切肤之痛,连王夫人和尤氏想起往事,都面色微白,无法反驳。
贾母见镇住了场子,便不再多言,只道:“此事我已决断,并非与你们商议,而是告知。规矩已立,必须严守!凤丫头。”
“老祖宗,我在。”王熙凤忙应声。
“将这条家规,明发各房,晓谕阖府上下仆役。若有敢私下非议、阳奉阴违者,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是!”王熙凤高声应下。
众人心思各异地散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荣宁二府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