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烁没想到父母比支票都到得快,挂上电话才记得该重复一遍车站到学校的搭车路线,又想,说这些也是多虑,以往都是他们带着自己乘车的。回到教室她却怎么也专不下心来钻书了,想到父母人到中年还要劳碌奔波,客居他乡,心里挺不是味。她心不在焉地收起课本,还没出教室,电话就又响起来了。齐烁掀起电话来扯嗓子一喊,立即招来了情侣们对首都大学生基础素质的怀疑和抗拒,怕被损缺乏公共意识,她识趣地让出门来。
钟敬涛在电话那头问:在哪啊?
才刚睁眼,就想着要折腾我了是吗?
齐烁一听就知道他还没有起床刷牙,声音是粘在口腔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才醒?
为了让声音听上去清醒点,钟敬涛支起半个身子靠在枕垫上。
齐烁回道:听筒里面有臭口水味!
那是你口臭传染听筒吧,少废话,快点过来扫除!顺便把这个学期公共课的随堂笔记带过来。不要讲宽限条件,现在!马上!
钟敬涛发完狠,利落地挂上了电话。
齐烁到了他房间的时候,被子已经叠好了,窗帘也拉开了,如果不是浴室里咝咝的刷牙声,她都不能确定刚刚的猜测正确与否了。被子不是叠好了吗?
钟敬涛夹着口里的牙刷道:我没有要别人帮我叠被子的习惯!
齐烁一屁股压在床头,坐歪了枕头,她起身掀起枕头要摆正,瞧见了下面压着的纯白内裤,要不是腰际的标志,她还区分不开内裤和床单的颜色呢,奇怪,干吗把底裤压在枕头底下?
齐烁并不觉得看到男孩的底裤有什么羞愧,她上大学之前,可是还帮七岁的表弟洗过内裤的!
钟敬涛没能马上理解齐烁的用词,漱着口,断续问道:说的什么啊?
底裤就是内裤,不是压在枕头底下吗?
听到齐烁这一重复,钟敬涛一口牙膏沫直呛进肺里,他爆咳着低下头看自己的睡裤,爬起来的时候内裤好像是忘了穿在里面了,钟敬涛跑出浴室,指着齐烁道:给我把枕头放下!
这不是放下了吗?你急个什么,脸羞得那么红,谁没见过似的。
见钟敬涛貌似阑尾炎肚子痛一样,两个小臂交叉在下腹,膝盖直往下窜,齐烁大致料到了实际状况你是忘记穿了吗?我还以为压在这儿是有什么辟邪作用呢!原来你也有裸睡的习惯呐,闲报上说好多大明星都这样呢,我从前也是这样,后来就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敬涛的脸明显由嫣红气到姹紫,齐烁却全然不顾地等着他的互动,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你想啊,万一不幸地碰上着火或是地震这些紧急意外事件,都来不及穿衣服,光着逃命出去,多丢人啊!所以我就改了。
待她津津乐道地传授完经验,钟敬涛已经是青筋暴跳了。齐烁意识到自己坦率得有些卑鄙了,小声说道:那我进洗手间去,你先穿吧!
待齐烁缩进洗手间,钟敬涛使了一把狂力拽上了门。
齐烁在洗手间里窝了六七分钟,实在撑不下去了,你穿好了吗?我可以出去了吗?
钟敬涛不作声,站在床边套着裤腿,肝都快气爆了哪有心思理她,料她也不敢妄自行动了。齐烁本也是想把无声当做默认的,又恐怕再捅出娄子,问道:我知道,你不太想理我。那你要穿好了就敲一下墙,没穿好就敲两下,洗漱间里消毒水这味儿我想晕!
钟敬涛恨不得拿钥匙反锁两圈,憋她一下午,看她再说风凉话!他鼓起手节骨在墙板敲了两下,齐烁推门就出来了,钟敬涛剩在裤腿外面的一条腿,直插到支撑腿后面着了地,还好他是有功底的,要没点控制度、柔韧基础,这一下子准摔出彩了。我不是敲了两下吗?
钟敬涛套上裤子起来,愤怒地吼着齐烁。不是说两下代表穿好了吗?
齐烁对自己模糊记忆力的扞卫是绝对忠诚的。你是说一下!
钟敬涛当然要纠正。明明就是一下代表没穿好,两下就穿好了,我自己说的话,我会不记得吗?
和齐烁这样红白不分死矫情到底的无辜之人是不适合做辩论的。钟敬涛稳下气来,和蔼地说道:来,你过来。
齐烁向后缩着脚道:我不!你要收拾我的。
钟敬涛说:怎么会?你来,我给你看东西。
齐烁将信将疑地绕到跟前,钟敬涛才要张大口说话,齐烁就恐惧地闪起脑袋,总归是知道自己错了。钟敬涛也就不忍再吓,只叫她摊开掌来,狠狠在她手心拍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响,齐烁也哭出声了。钟敬涛自己的手心都是有些痛的,他觉出来劲用过头了,劝了两声,她也止不住哭,拉过手来一看,果真是四道深红深红的血道子扒在手心里,看了心头上都揪起一层鸡皮疙瘩。钟敬涛扶着齐烁坐下,忙劝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打重了。给你吃糖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