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欣语说着向门口走去,钟敬涛没有去送,只等脚步走了够远,才上前把房门闭好。
早上晨练结束,齐烁本想着和大家一起去吃早餐,可想到饭卡里就剩两块钱,还得留着打发午餐,就咬着牙挨了一上午饿。为了在母亲经济救援之前,使这两元钱得到最大的开发利用,齐烁决定把明天的午饭钱也从中克扣出来,在学院昂贵的食堂里要想花钱少还能吃得饱,简直就是青天白日梦。齐烁刷了五毛钱的面卤,又刷了二两米饭,搅和在了一起,将就着吃。一看陶欣语餐盘里白花花的米饭上又是水煮鱼又是酱鸡腿,她连头都不敢抬,埋着头可劲儿往肚子里塞着打卤饭。
陶欣语见齐烁吃着这么没滋味的东西,饭量还这么反常,好奇起来:怎么就吃这个?
齐烁没顾上答话,方才塞得太急,鼻子里呛进一颗米去,她这会儿堵着相反的鼻孔,闲出来另一只向外喷着气。下决心减肥了吗?
陶欣语又问。齐烁看陶欣语坐了这么半天光顾和自己说话,也没动筷子,想必是食欲不振了,问了句:吃得完吗,要不要我帮你。
陶欣语看了看她吞口水的样子,挡着嘴笑笑,夹起只鸡腿放到齐烁碗里。齐烁马上撕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哼出声来,都怨我那个狠心的妈,已经欠款快一周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打进我卡里,我这都闹饥荒了。她还不接我电话。唉
陶欣语这才弄清了原委,开学这么久还没见她吃得这么清淡呢。陶欣语从钱包里点出五百块钱,推到齐烁跟前,你妈给你充钱之前,你先拿着用。不必不好意思,我是借给你的,等有了钱再还上。
齐烁拿过钱来数了数,说道:欣语,我倒没有不好意思,实在没辙了,我也是得问你们借。不过这钱多了点,我先拿二百,估计就这两天,她就该汇款了。
齐烁抽了两张塞进衣兜,把剩余的三百推还给陶欣语。
哦,对了,陶欣语在口袋里摸出了齐烁的头绳,搁在桌上,你忘在他房间的。
齐烁拾过来缠在头上,说:谢谢。我就怀疑我落在那了。
陶欣语见齐烁没再多话,只好主动问道:怎么,你不好奇我过去做什么吗?
这有什么好奇的?
见陶欣语不语,齐烁又说道:就到同学宿舍玩呗。
陶欣语低头捡着菜里的花椒,没有再看齐烁的眼睛,静静地说:不是,我是过去帮他收拾屋子的。
陶欣语的强调听得齐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的言语还是达到了预想的力度,齐烁觉得胸口有块异物让自己发堵,她在心里责备钟敬涛没有告知她陶欣语和他这么要好,至于他有什么理由要对她说,她没有追问自己。
期中考试过后,钟敬涛又半真空了,不论是专业主课,还是文化主修,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好在,不想再在齐烁那难做,一周两次的双人舞排练他还是到场的。
钟振投资了一座楼盘,在北京市郊的开发区。对地产开发他并不在行,也是听了朋友的再三推荐,说过了金融低潮期楼盘会蹦着翻儿涨,这才拿下了这块地皮。
至于是起建写字楼,还是商贸大厦,始终拿不准。斟酌再三,他还是决定带着朋友到北京,请教几位在行的开发商,顺便实地考察一番再定夺。飞机一落地,钟振先给钟敬波打了电话,如他所料,钟敬波硬着舌根拒绝了见面。
钟振又给钟敬涛打了电话,知道很可能再遭拒绝,所以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要求他下午跟他一起与几个开发商面谈。钟敬涛一贯的作风都是抗拒,但是这一回,他答应了。
他知道钟振一定先在钟敬波那里吃了闭门羹,不想要钟振太寒心。十一年前父母离异,自己判给了钟振,可能是由于这个缘故吧,在过去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中,也只有他会多少顾及钟振的感受。但看在钟振的眼里,钟敬涛和钟敬波没有两样,始终是和周跃荣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地征讨他这个负心汉。
很多时候,钟敬涛因为外貌的孤冷强悍掩饰了他那颗脆弱的心灵,而他暗自里的委曲求全时常要他怀疑自己的原则是否具备弹性。
钟振派了助手和司机先接钟敬涛到自己住所试西装,钟敬涛进到更衣间,百余套新款西服一如既往沉睡在衣镜两侧,他从自己那侧选了一套保险的黑色。
这些年来,钟振虽然越来越劳碌,可胸中那块心地总都是为两个儿子空出来的。老来得子的人往往更惜子,上了些年纪,更是迫切地希望孩子的心灵能够早些回归。一些生活上的细节关注,他从来不曾松懈过,从钟敬波和钟敬涛分别满十七周岁起,就差人定时为他们选购正式场合穿用的西服。
虽然两个人从不愿享用,他还是坚持常换常新,吩咐助手要定时定季地更换,以便有一天他们穿在身上站在自己身侧时,一定是最卓绝最闪耀的。他愿意时刻准备着、等待着,在他心里他们沉默的背弃是对他最沉重的惩罚。可是时间往往在为生活充斥着希望的时候,也充斥着绝望,等待的结果要在它们的相互抗衡中煎熬出来。
即便这样,他也还是愿意等待,只是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又还能等多久?
钟敬涛换了衣服出来,钟振就等在试衣间门外。看到儿子的仪表堂堂,忆起了二十多年前初展头角的自己,就是这副挺俊飒丽的风貌。他很想投给儿子满意的一笑,抬眼看去,那张脸却是那么陌生,让他这一抹笑晾在了嘴角。<p>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