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微微低头,一滴泪落下。
玉姜继续说:“师父将云述教得很好,我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他很有浮月山弟子的风范。他不饮酒,不犯戒,纯粹到近乎古板,但我还是喜欢他。如今他被千夫所指,我更不能弃他不顾。后来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师父无关,师父不必因此自责。”
元初静静地听她说着剖白之言,心口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松动。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
刚一进入幽深漆黑的山洞之中,肥肥便警惕了起来,一步也不肯往前去,直到岑澜抚了抚它的脑袋,它才放松下来,贴着岑澜的衣袍站定。
岑澜抬手在鼻尖挥了两下,嫌恶似的蹙眉:“血气太重,你自己都闻不到吗?”
山洞正中心盘膝而坐之人没动。
他背对着岑澜,极其冷漠地发问:“你还敢来见我。”
岑澜轻蔑一笑,道:“沈晏川,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别忘了,没有我救你性命、为你掩护,你什么都不是。”
沈晏川睁眼,指节轻动,整个山洞骤然亮起,他所设的易魂阵发出惨绿的光芒,映在半空中的数具尸身之上。
岑澜走过去,路过尸体而神色不变,仿佛这些只不过是寻常草木。
折扇抵在沈晏川的咽喉,岑澜忽然发笑:“我知道,你怨我让玉姜取走云述的灵元,不过……换个角度想,你我这次难道不算同心合力吗?你真以为,望清山上那几个老迂腐仙家便能定云述生死吗?天雷之刑,你就算引得下,也终会有人为他阻拦,根本成功不了。不让这些人亲眼看到玉姜救走他,如何能让整个修真界心悦诚服地换个仙君呢?”
沈晏川抿唇不语。
岑澜继续道:“纵使你当初真的引得天雷处死了云述,在修真界众人心中也会留下一缕猜疑,这对你而言可不算好事。”
沈晏川忽然明白:“你是故意让玉姜去救云述的?”
岑澜挑了眉:“像你这种愚蠢的人,只看眼下的一步,从不长远打算,难怪输得一败涂地,沦落到这个山洞之中筹谋算计。”
过去这段时间所发生之事在沈晏川的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起初他以为岑澜被情字迷了心智,这才不顾大局助玉姜取走了云述的灵元。
此刻想来,岑澜从不做赔本之事。
放云述一马,既能卖给玉姜一个人情,又可以从长远计,彻底毁了云述在修真界的一切可能。
若说狠,最狠之人当是岑澜。
沈晏川收手,从阵眼之中起身,走下石阶,正视着岑澜,道:“阿姜此人,将是非看得极重。她认定了,就不会回头。你就算用了这些手段,也不会在她那里留下什么情分。她若是念旧情易回头之人,我和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肥肥感知到主人身上渐浓的杀气,当即便扑向沈晏川。
岑澜施法将肥肥拖了回来。
他沉默片刻,轻笑:“你是你,我是我。你们之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没兴趣,你也少装模作样地意图提点我。在魔域,没你说话的份。”
声落,岑澜眸底的笑意悉数敛去,转身便走。在即将踏出这阴冷的山洞之时,他倏然停下了步子,折返回来,仰头观望着这个大阵。
“原来,这就是易魂阵。”
沈晏川的心猛然绷紧,死死地攥着指节。
岑澜叹道:“你对溯光倒是挺好,愿意设下此等阴毒阵法求他复生。”
易魂阵,以命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