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先帝之死与我有几分关系,不问吴王与我达成了什么合作,不问夺嫡之争幸免于难的几位皇子为何先后暴毙。”
“他只是满眼疲惫的坐在那,颤抖着手抚摸我的脸颊,问我——”
“扶光,痛吗?”
沈溪年第一次从裴度口中听到“扶光”二字,却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语句里。
“我当然痛。”
裴度低低轻笑,抬手挥灭线香的火苗,看着袅袅轻烟飘荡而起。
“牵机之毒,蛊虫之痛,丧母之恨。”
“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刻都在痛。”
“看见他的时候,最是痛。”
裴度曾经有多么敬爱这个父亲,曾经看过多少父母琴瑟和鸣的恩爱,就有多恨,多痛。
“他老了,鬓发花白,眼眸浑浊。”
“他阻止不了我。”
“所以,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沈溪年猛地抬眸看向裴度,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裴国公在这样的境遇下,想的居然是……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做交易?!
“他将内力全部传给了我,让我不再受经脉枯竭之痛,死死攥着我的手腕,让我握着母亲留下的扶光私印,发誓终我一生,绝不谋反。”
“还说,若有朝一日,我被权势迷了心窍,敢起兵造反,便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死后魂魄不得安宁,日夜在地狱里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裴家的麒麟子。”
“大周的裴扶光。”
“他到死念着的,都是这些。”
“我还记得,那时,他的头歪在椅背上,眼睛还睁着,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誓言。我抱着他的身体,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凉了。”
“只是,他终究看轻了我,也高看了他忠心一辈子的郑氏。”
“我当然不会谋反。”
裴度将长香轻插进香炉,抽手后轻抚去手指尖沾染的香灰,长长凝视裴国公的牌位,语调柔和,眼神凉薄。
“我什么都不做,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