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的情绪一向很内敛,言语用词也尽量不带出情绪,所以……他口中的“不那么愉悦”,几乎就等同很生气了。
啊。
怪不得在府邸门口看到恩公的时候,小鸟会下意识觉得恩公很生气。
原来生的不是走地人和小鸟的气,是因为别的。
那就很好办了。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小鸟知道很多哄人的花样。
沈啾啾看看亭子外的月光,思索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站直身体,抖抖翅膀,抻直尾羽,发出一声响亮的啾音。
看我!
裴度:“嗯?”
沈啾啾还没做什么,裴度就已经再度勾起唇角。
裴度觉得,如果现在沈啾啾提出想要他亲自陪同去翻墙套麻袋,他也未必会拒绝。
倒不是自制力变弱了。
实在是……
这世上大抵没有什么人,能拒绝这样一只满心满眼都是期待的小鸟。
沈啾啾飞到亭栏上,背对着月光,在被渡上一层银光的栏杆上来回踱步,发出一连串哒哒哒哒的声音。
裴度很熟悉小鸟身上的每一根羽毛,每一处颜色,因为已经有太久,没有什么生命能如此亲密得相伴左右。
裴度想给沈啾啾最好的,更好的。
有时候遗憾沈啾啾只是一只小鸟,他有太多无法给出的东西,可更多时候,裴度却又含着些卑劣地,庆幸来到他身边的沈啾啾是一只小鸟。
一只可以酣睡在床榻边,护拢在手心里,只要他放弃克制,放弃内敛,就能无时无刻带在身边的小鸟。
沈啾啾并不知道此时看着小鸟的裴度在想什么,他只是笨拙却又认真地调动着小鸟的本能,抬着翅膀翘起尾羽,想要对着心上人跳舞,逗心上人欢喜。
栏杆是方便小鸟蹦跳的平面,沈啾啾蓬松的尾羽展开如扇,每跳一下都带着小小的颤音,哼哼啾啾的打节拍,听上去更像是在边唱边跳。
清脆的杯盏敲打声响起,沈啾啾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裴度。
裴度的手肘抵在桌面,抬手微微撑着脸颊,一层又一层宛如束缚的衣袖自手腕处滑落,堆叠在桌间。
或许是晚间喝了酒,此时酒意上头,裴度的姿态带着些漫不经心,表现出的,是与平日里端方素雅从不行事越矩的裴度截然不同的恣意放浪。
他的另一只手拈着一根用来挑果核的银签,和着沈啾啾跳舞的节拍敲击在杯盏碟碗的边缘,发出错落不一的乐声。
看向沈啾啾的眼眸尾端上挑,眸光含着似有若无的笑。
小鸟脚步一顿,险些从栏杆上滑下去。
其实沈啾啾第一次见到裴度的时候就觉得,若是单论五官模样,那双凤眼明明该是风流多情的生动。
只是那抹艳色硬生生被裴度的气质冻成了旁人难以窥探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