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宫里头粗拟了王妃的单子,皆是京师适龄的女儿家,遣人送至容倾的桌案。他神色淡淡,一张纸一张纸翻看,筛去一部分,忽而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用力的脚步声。
他立时警觉地盯住门口。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迈入屋子,身着绯色狮子补圆领袍,一脸笑意。这男人右眼下有一颗痣,长得倒是俊秀,却又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容倾见是他,礼貌笑笑,道:“宋指挥使,咱家盼了一上午,总算把您给盼过来了。”
男人也笑,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下,轻佻道:“督主大人何出此言?明明是下官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半个月,才盼来督主大人的一面。”
“宋时雨,别花言巧语的。”容倾道出男人的真名,懒得废话,单刀直入道,“我有事拜托你。”
宋时雨挑眉,忽而起身,缓缓踱步至容倾身侧,俯下身子,在人耳边笑道:“督主大人,本官有些口渴,不知能否先向督主讨口水吃,再谈一谈其他的事?”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听得容倾暗自磨牙,面不改色骂道:“滚。”
宋时雨此人便是如此,虽贵为锦衣卫指挥使,有一个文绉绉的名字,但为人处事极其阴暗粘稠,如同狗皮膏药一般,一旦被其缠住,便再也甩不开。
当年容倾选择与他合作,便是看中他的手段。此人曾是锦衣卫中的高手,极擅长暗杀,许多不干净的事,交由他来做,自是一百个放心,包管刀过不留情。当然,如此一个奇人,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容倾也因此……付出了些代价。
但他今日没心情和宋时雨周旋。
宋时雨听了那个“滚”字,非但不生气,反而笑意更盛。他单膝跪在容倾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容倾搁在膝盖上的手背,笑道:“督主大人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了。需要下官办事,便是好听的一声‘宋指挥使’;事还没说完,又要下官滚。下官记得,半个月前,督主大人还在下官怀里……”
他扫过容倾白皙的脖颈,滑溜溜的,看得容倾攥紧了拳头。好在宋时雨还有些良心,打住了荤话,接着道:“督主大人让下官查的事,东厂也能查,当然,门路不一样,总会有些偏差。您一向恨不得把一切握在手心里,哪怕是些不干不净的勾当。不过嘛,下官总不能白白出力,总得……给些甜头罢?”
容倾闻言淡淡一笑:“你演上瘾了?”
宋时雨无赖道:“下官饿了半个月,想讨口吃的罢了。”
“你去查一查辽东这三年有关五皇子的所有事件,务必面面俱到……”容倾一字一句道,“至于你想要的……过几日再说罢。”
“五皇子?”宋时雨面露讶异,唇角笑容玩味,“督主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让五皇子听话?督主大人的心真狠啊,连自己带大的小孩都舍得坑,不怕日后遭报应么?”
“干你何事?”容倾皱眉,“好了,便是此事需你出力,宋指挥使,请回罢。”
“不。”宋时雨笑道,“督主大人,赏一口水给下官,行么?下官的舌头有多厉害,您也是晓得的……”
……
佛祖的目光慈悲。
赵珝放下手中的经书,神色淡漠。在外人面前,他是意气风发的皇子,但在私下,那些明亮的色彩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冷硬的石像。
他沉静的面容忽而出现一丝裂缝,忍不住抬头,望向远方。
他想,姐姐……如今在做什么呢?
那块玉佩,姐姐见了,会高兴么?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