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就连郭营长也酒醒了三分,愣住了。
半晌,陆常平的太太试图缓和气氛,说道:“唉,现在的孩子都没有概念,而且台湾这个地方,被日本人占据过那么多年,氛围也跟大陆不一样……”
郭太太担忧道:“大晚上的,她不会跑出村吧?”
胡虔也放下了酒杯,蹙起眉对妻子说:“你怎么突然跟她发火?她说得不对,我们回家教育,你刚才那样,不是让她下不来台吗?”
沈彤低着头不语,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我去找她。”
“我也去吧。”
一旁的尹文让忽然出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指着自己面前的空碗,笑道,“我正好吃完了。”
二人一同出了门,沿着信义东村的街道上一个岔路一个岔路地寻找,在快到尽头的时候停下脚步,尹文让问:“不会真跑出去了吧?”
沈彤道:“不会,我知道她,看着像那么回事,但是胆子一点不大,村子里她熟,大概躲在哪里呢。”
而就在他们不远处,一个等人高的邮筒后面,台丽背靠着邮筒柱子坐在地上。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本来就在生气又被这样戳破,心里更加不服气,刚准备悄摸站起来跑得更远,可尹文让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撑在地面上的手蓦地停住了。
“你刚刚那么生气,是因为顾虑到我吧?是不是她曾经跟你说过,我父母哥哥都是被日本人杀死的。”
台丽心下一震,脸上再次烧了起来,但这回却不是因为恼怒。
“她没有说过,倒是任少白后来跟我说过一些,我再东拼西凑查一些档案。”
这是母亲在说话。
台丽听得一头雾水,却感到心跳加速,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她即将听到一些平日里大人们绝对不会告诉她的事情。
而并不知道女儿就在附近的沈彤,只是看着尹文让投来的惊奇目光,继续说道:“你是民国二十九年入学成都华西坝的齐鲁大学,是当时活跃的读书会成员,本来大好前景就要在眼前展开,谁知第二年就连续受到打击,先是爱慕的女孩子死在了重庆的隧道里,然后是在老家的家人死于日军之手。你便从大学退学,还染上了大烟,后来被她救了,自那以后,你便跟着她,成为她复仇道路上的帮手。”
月光在尹文让的脸上交织,他沉默良久,又低低笑起来,道:“真不愧是情报人员出身,几乎分毫不差。难怪曾经把她逼到那个份上,只能争取你,不能与你为敌。”
沈彤心头一颤,却闷闷地道:“那又怎么样,到头来居然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等你有了小孩,也是要吃瘪的。”
尹文让道:“我这样,大概是不适合养孩子的。”
“噢,之前说到你总是往返南洋。”
沈彤理解的是他在说自己居无定所,便问道,“那之后呢?你到台中也有大半年了吧,还不打算定居下来?”
“唔……”尹文让支吾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刚刚在里面没有说,我前几年在印度尼西亚遇到过任少白。“
沈彤连忙问:“什么时候?“
“65年,九·三〇那会儿。“
沈彤大吃一惊,即便身处台北,也知道当时因为“反共运动”,印尼爆发了政变和大屠杀,同时跟共产党的中国大陆发生了外交冲突。任少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等她发问,尹文让就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道:“任少白是中国大陆派去的政务参赞,因为他曾经有过跟印尼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就被委派去帮助稳定大使馆和撤侨。”
沈彤微微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是她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任少白在1950年以后的消息。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跟印尼人打过交道,是因为他曾经受人之托,在更早前去寻找真正的兰幼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