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生见到他,张口便是:“科长——”
虽然任少白已经离开四厅好几个月了,但他仍在着急或激动的时候忘记该称呼,一直“科长”“科长”地叫着。
任少白拍拍他的胳膊,原本想纠正,可是看到他神情紧张,便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家小妹学校老师的先生被保密局的人带走了!”
任少白一愣:“令妹的老师的先生……”他一字一顿地厘清着关系。
“嗯!”
魏宁生着急地解释,“就是她班主任的丈夫。昨天大半夜,忽然有一群人闯进他们家,二话不说就把她先生带走了,我一听这就是保密局的作风啊。然后因为她班主任知道我在国防部工作,就想托我的关系帮忙打听。我家小妹有一只耳朵听不见,那位老师一向还比较照顾,我也就不好推脱,可是我哪里有什么关系,只能想到科长你跟保密局的吕处长关系好,所以能不能麻烦你问问吕处长,到底是什么原因……”
任少白微微皱眉,一边听着他有些颠三倒四的叙述,一边想,原来保密局抓了阿莽不止一个人。
魏宁生又道:“而且她家于先生就是个普通的银行业务员,不可能干出什么能被保密局盯上的事。”
“银行业务员?”
任少白感到自己的眼皮直跳,“你知道是哪家银行吗?”
“新街口那个浙江兴业银行。”
任少白神色一凛,问道:“他是不是在中秋那天去过玄武湖?”
魏宁生大吃一惊:“你说的是翠洲发生枪击的那天?那天是他们小学秋游,班主任老师带队,她先生因为银行放假就一起同行了。科长,你是说他人被抓是跟那天有关?”
他恍然大悟,又道,“所以保密局还没抓到枪手?可是当天不就已经封锁城门进行排查了吗?现在又抓人,有什么证据呢?”
任少白没有说话。
保密局抓人,又需要什么证据呢?他们上上下下奉行的,从来都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的原则,而如今,既然有了线索,当然是只要沾点边的人都要明查暗查。他能想象出魏小妹的那位女老师此刻是多么的走投无路,可是即便自己去找吕鹏,也未必能得到比今天早上阿莽喊沈彤去作保更好的结果。
他看向魏宁生的眼神有些复杂,但与此同时,却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以在此时跟彭永成取得联系的方法。
世上的很多事情能成,或是不成,都是因为意外的发生。
而意外,是再成熟老练的情报人员都算不到的。
在兰幼因看来自己导致的失控场面,落在彭永成眼里,则是他作为“养蚕人”工作中的意外。在他被派到南京与“一二零七”接头并展开长期工作的时候,谁会想到在“一二零七”的生活里,还有一个完全不受控的兰幼因呢?
由于这个意外,他现在成为保密局高度怀疑的目标,被跟踪、被监视,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被家门口那家理发店里冲出来的便衣特务逮捕,押送进保密局的刑讯室?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小心谨慎地度日,停止发报、不跟任少白联络、甚至不打会令人起疑的电话,但也要不那么刻意地做一些让特务们有迹可循的事,直到一个转机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