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看向了任少白,视线向下,落在他的领口。还不等任少白开口解释,他已经飞快地从腰后拔出手枪,对准了他在几秒钟之前还认定的“自己人”。
任少白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有了一个习惯,就是在越危急的时刻,越会不由自主地分神,像是局外人一般去想,现在他处在怎样一个环境里?
如果将所有的谎言、伪装、矫饰通通卸去,这倒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三人关系。
他自己,一个潜伏在国民党军事机关多年的共产党间谍;黑水,一个卧底在共产党前线部队的国民党情报员;欧阳殊,一个道貌岸然、投机倒把、企图两面通吃的奸诈小人。
这么一想,任少白觉得,还是欧阳殊比较让他讨厌。
“欧阳社长不愧是新闻界的知名主编,故事张口就来。只是逻辑差了点。”
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说李主任怀疑我?他为什么怀疑我?我有异心?证据就是我要用氰化物毒死他部署的情报员?那我应该是共党啊!”
任少白一边说,一边还笑了起来,“那他把我往这儿派可真是放虎归山,正中我下怀啊。”
欧阳殊稍稍一愣,但还是梗着脖子质问:“那你说,那瓶氰化物是用来干嘛的?你可别说是为了自己准备的,你要是准备自杀,应该是药丸或者胶囊这种东西,而不是方便给其他人投毒的溶液。”
“谁说那是氰化物了。”
任少白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继续右手握枪,左手伸向自己的衣服内里。
但黑水手中的细长枪口却准确地顶住了他心脏的位置,道:“别动。”
任少白便举起手,说:“那你自己来搜。”
黑水将手伸进他的衣服口袋,掏出了一个金属酒瓶,问:“这是什么?”
“威士忌。”
“什么?”
“威士忌酒。这是我第一次进共区执行任务,害怕紧张,用来压惊的。”
黑水皱着眉,继续怀疑地看着任少白。
“不信打开闻一闻,或者直接倒我嘴里,我现在确实需要。”
黑水单手拧开瓶盖,先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是带着烟熏的酒味。
“不可能!”
欧阳殊抬高了声音,然而话刚出口,任少白就一个挥手用枪托重重地抡在他的脑袋上。
欧阳殊被砸得直接向一侧踉跄出去,又被黑水跟上的一脚踹翻在地,还来不及喊出声,任少白已经迅速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抓起谷仓地上的一把干草就塞了进去。
欧阳殊还想“呜呜”地发出声音,任少白正准备一个手刀将他击晕,却不想黑水抢先一步,从后面扳住了欧阳殊的头。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的任少白刚要阻止,却见他动作干脆利索地将手中人的脖子向后一拧——
一分钟之前还靠说话就要扭转局势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