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少白微微皱了眉,觉得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但是听着彭永成不容置喙的话语,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二人走出了兴业银行的大门。
“任先生,现在银元是一天一个价,您尽早兑换是对的,您是本行忠实客户,如果有任何疑问,我随时为您服务。”
他们投入地扮演着满脸堆笑的银行襄理和不能得罪的客户的角色,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此前在楼上办公室里讨论的不是关于存钱理财的话题。
除非,有人已经先入为主,对任少白的身份有着旁人没有的认识。
这便是对面照相馆里的兰幼因了。
她站在玻璃橱窗后面,透过陈列照片中间的缝隙,看到马路对面出乎意料的人和出乎意料的地点。
这时,阿莽忽然在旁边说:“那个人我见过。”
兰幼因回头看他,问:“哪个?”
“后面那个穿薄西装的,前两天他到过这里。”
他指的是将任少白送出门的彭永成。
兰幼因吃了一惊:“他来干什么?”
阿莽说:“也没什么,就是说注意到新开的店,说橱窗里的照片拍得好,所以进来看看。”
他看着彭永成的身影又折回银行,消失在大门的背后,“原来他在这家银行工作,难怪。”
然而,兰幼因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尤其是看到他跟任少白有所接触。她现在已经下意识地觉得,只要与任少白相关的人和事,都值得注意和怀疑。
在火车上,当任少白揭穿自己手枪的来源——“荣记盐号的老板在银行保险柜里留了什么,没想到兰科长直接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开……”
原来,他在兴业银行有眼线。又或者,不止是眼线?
说起来,自己那把柯尔特手枪还在任少白手里,兰幼因觉得懊丧又恼火。不过她想,如果任少白要背信弃义去告发她,那么自己现在手里也算是有他给咖啡下毒的证据了。
所谓彼此牵制,就是不断衡量谁手里的筹码更多,而到了最终兵戎相见的时刻,就是比谁舍不下的东西更少了。而兰幼因确信,在这一点上,任少白注定是要输给自己的。
“如果你再看到他和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同时出现,就拍下他们的照片。”
她对阿莽说。
“好……”阿莽答应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还是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给文让吗?”
兰幼因看着他,顾左右而言他地反问:“你以前不是总不满发生什么事,你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吗?这回你可比他领先了。”
阿莽一下哽住,好半天才回道:“可是我最后一个知道的时候顶多就是抱怨两句,但如果换做文让,我都想象得出他到时会多生气了。”
“所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不要让他知道。”
说罢,兰幼因看到街对面的任少白跳上一辆公共汽车扬长而去,于是自己也同阿莽告别,走出了照相馆。
在她离开之后,阿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啊,自己知道什么了?从兰幼因让他查那个上海的电话号码开始,他就只是遵照她的吩咐做事,而她实际在干什么,自己仍然一无所知。
他不无担忧地看着兰幼因离开的背影,挣扎了不过几秒钟,还是决定给尹文让通个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