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善解人意似的说道:“哦,兰科长肯定最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的枪来自哪里。这确实……要不是今天在这里偶遇,我还联系不起来——兰科长在这件事上是棋高一着,原本我还以为只有我知道那个荣记盐号的老板在银行保险柜里留了什么,费老大劲去查了,没想到兰科长直接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开。”
他说起来,竟然还语带几分委屈似的。
兰幼因阴沉着脸,一下明白了他的所指。
“而且……那件事后,监察局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刘康杰私藏的黄金,都以为是被那位王老板带去海外了,但其实,应该都被兰科长提前一步取走了吧?”
兰幼因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该怎么扭转当前这个局面。
这时,餐车的门又被拉开,端着咖啡走出来的上官云珠被满地的狼藉吓了一跳,任少白则立刻背过手,枪口朝下,然后迅速蹲下身,拾起咖啡壶,道:“上官小姐可要当心,今天这位司机的速度控制得不大好。”
“什么?”
上官云珠不解。
任少白又道:“脚下路滑,您小心回座位。”
上官云珠又飞快地打量起站在两车连接处这奇怪的一男一女,拍过无数有着戏剧化情节电影的女演员不由在想,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不过,她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多事,默念一句“非礼勿视”,便低头再次从他们身边走过。
任少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关上的车厢拉门后,刚要重新抬起枪,就感到脖子上一凉——
他的枪口对着她的腹部,而她的匕首却架在他的颈项。
任少白叹为观止,热兵器冷兵器面面俱到,不由道:“兰科长不会还随身携带炸药,为了炸死在下,要拉一车人陪葬吧?”
兰幼因知道,他这是在诈她,吕鹏保密局的车被炸,是不是也是她干的?
“这个时候还能耍小聪明,任少白,你这个心理素质难怪能卧底这么多年不叫人发现。”
“兰科长还有其他证据吗?”
“黄埔第十七期,李主任那时就是你的教官?对他来说,大概只需要起疑就够了。”
二人几乎紧挨在一起,要不是各自都掐住了对方命门,还真应了刚刚上官云珠小姐的浮想联翩——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不一般。
不过,当事人却毫无知觉。
兰幼因硬撑着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叫他认输。
任少白则在听了她的话后,心里有了种微妙的变化:果然,如果有人能知道一二零七是什么意思,也只有兰幼因了。
他二十岁出头时,秘而不宣的心思。
他是黄埔十七期毕业生,入校的时候高喊校训“亲爱精诚”,每天唱的军歌是“卧薪尝胆,努力建设中华”,被教育的精神是“牺牲、团结、负责”,毕业时领的中正剑上写的是“成功成仁”。
然而任少白却觉得,他们这帮从黄埔走出来的毕业生,大多都与这些口号背道而驰,实际上,他们整个国民政府,都与这些伟大高尚的词汇背道而驰。
他带着一半讽刺一半不甘地把关于他身份的密码藏进成为新身份的代号里,他觉得那个被黄埔精英们戏称为“土八路”的军队,或许才在真正实践着那些他向往、追求的品质。
“兰科长,你不会杀我,也不会同李主任告密。如果你想的话,之前就那么做了。所以,你是打算威胁我做什么?”
有那么几秒,任少白觉得兰幼因一定能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因为,他听到了她的。
“枪杀案和爆炸案,该认定是共党所为就认定是共党所为好了,反正从你们立场,他们不都是敌人吗?你们的支持者知道了,或许还觉得是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