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花招
即便是做有罪推论,兰幼因觉得也很难将“任少白是共谍”这个结论自圆其说。
是他放跑了韩圭璋吗?可最后起到一锤定音作用的,明明是念旧情的党内高官。再往前,刘康杰的下马似乎与任少白有关,那么他和王显荣准备倒卖的那批枪支弹药就是被他转移到共区的吗?虽然尹文让在混进仓库工人之后确实觉察出了还有第三方参与,但是没有证据那就是任少白,更何况,他当时名义上是不是在给李鹤林办事?
困扰兰幼因的地方就在于此,她几乎认定的人却无法找到破绽。
唯一让她比其他人都领先一步的,就是“一二零七”那个代号本身。她知道自己的假设是正确的,这个数字是有意义的,带着某种个人趣味,和隐晦的花招。而当她得知任少白跟17这个数字有关,还突然想起了某件陈年旧事。
两年前,在国防部长就职典礼上,她曾因为任少白那张眼熟的脸而产生隐隐不安。但任少白竟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说兰科长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们曾经见过,当时你指教过我一道数学题。兰幼因恍然大悟,这才将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长相,跟眼前这个同事对上号。
是学过数学的人,是会对质数有偏爱的人,是会用数字玩游戏的人。
那道密电的解题过程,如今想来,是不是与当年成都电车上那道规则特殊的数学题,存在着某种异曲同工的相似性?
那么,在数字、密码、人,全部能联系起来的情况下,如果说任少白与一二零七并不相关,概率又有多少?
兰幼因不是搞谍报的,但是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工作里,没有巧合。
唯一缺少的,就是确凿的证据。
没有证据又何妨?兰幼因想,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中午时分,借口请沈彤出去吃饭,兰幼因把她带离了国防部大楼。
沈彤当然看出,她这是有话要说。
“端午前后,吕处长曾经拿一则共党的密电找我破解。”
兰幼因展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组数字,“二厅的监听站是否会有相关记录?”
沈彤低头看了一眼,说:“我可以去找找。但是这跟什么事相关吗?”
她一边问,一边把字条撕碎——在进入情报工作后的习惯,不留下任何书面证据。
“这里面提到了一个代号叫养蚕人的共党,当时吕处长好像很惊讶似的,因为他觉得养蚕人已经死了。但我的感觉是,这意味着保密局还有没掌握的共党地下组织线索、因此——”兰幼因缓缓说道,带着一种似乎是假设但又循循善诱的口气,“当你昨天提到国防部里可能存在韩圭璋的内应时,我便突然想起,保密局后来有没有抓到那个养蚕人?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同保密局合作调查韩圭璋在外面的接应,吕处长就应该把这个曾经出现过的代号当做头一个调查方向。然而,他为什么完全没有提起这则密电、这个人?”
“你是说吕处长……”沈彤露出惊讶的神情。
兰幼因摇了摇头,打断她:“吕处长或许有他的顾虑和办事方法,况且我空口无凭,只是感到奇怪罢了。”
“你说那是端午时候的事?那保密局可能早已经抓到了这个共党,并且判断同韩圭璋一事无关?”
“是……但是保密局就不会犯错吗?”
沈彤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兰幼因:“幼因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兰幼因似是被她问住,艰难开口:“这话我没同其他人说过……”又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沈彤,素来淡漠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种无助感,“我想求你帮我。”
沈彤睁大了眼睛,心里生出两分惊讶、三分感动,还有五分英雄气概。她郑重地看着兰幼因,道:“幼因姐,你说。”
“你知道我丈夫的事吗?”
沈彤一怔。她虽然在那之后才进的国防部,但是很快就听到了关于原三厅处长乔鸣羽的风言风语。表面上,他是因为贪污被革职查办,但实际,越来越多人肯定,贪污只是掩盖他实为共谍的幌子。
在与兰幼因交往的过程中,她一直仔细着回避这件事,乔鸣羽的名字也从未在对话中出现。然而此时,兰幼因主动提起,并且仍然用的“我丈夫”的措辞,落在沈彤的耳朵里,本能反应就是——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