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还毫不留情地揭自己的短:“护士小姐,你可别顺着他的意,他这是要消极怠工。”
护士心想自己当然不会理会,但也没说话,只等着任少白在出院通知上签字,又嘱咐了几句他下午出院的事宜,便离开了病房。
任少白看着吕鹏走近,他脸上的五官终于清晰了,却明显比日前还要疲态,便道:“这多难得的机会,我又不像你,这么热爱工作。再说,即便回去上班,还得装得惨一点,挨的骂才会少一点。”
“你挨什么骂,韩圭璋是上头让放走的,又不是你的错。”
吕鹏道,“当然了,也不是我的错。”
任少白摇了摇头,说:“但是当时判断他会坐津浦线北上就是我的错。”
吕鹏道:“那兰幼因还坚信他要坐船去大连呢,我看她倒是没什么愧疚。”
“因为她本来也不是我们厅的人,是被请来帮忙的,分析情报算不得她分内的事。”
“哎你怎么回事?当时你还劝我看开点,怎么住了几天医院,就自我反省起来了?”
“可能是躺了几天越想越不甘吧,既眼睁睁看着韩圭璋跑了,又被他的共党同伙炸成脑震荡。”
吕鹏看着他,忽然说道:“未必是共产党干的。”
“什么意思?”
任少白问。
吕鹏的面色凝重起来,像是触及到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话题:“潘大河和赵小五连续出事的时候,你不是提过有没有可能不是意外吗?当时我没当一回事,但是现在我自己的车也出事了,要说还是巧合,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任少白听着,心想他果真也想到了同一个方向,便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但你怎么确定不是共党?”
“因为他们没必要做得这么隐晦。”
吕鹏道,“要真是共产党干的,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示威,表示他们能在首都杀保密局特务;二,招揽人心,保密局名声不好,老百姓都怕,他们就替天行道。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将其伪装成意外的车祸?”
“可为什么这次又用了炸弹?城区主干道上爆炸,可伪装不了了。”
“还是伪装。我们满城通缉叛徒,此时是最好的把凶杀案嫁祸给共党的时机。而当我反应过来这点,再往前看,就觉得老杨的死,很可能也是这个连续搞破坏的杀手干的——嫁祸共党,我们不几乎都这么认为了吗?”
吕鹏强忍着怒意,恨恨道,“真不愿这么说,但是这回共产党还真有点无辜,被不知什么狗东西当成刺杀的挡箭牌了。”
吕鹏所说其实都跟任少白这几天躺在床上琢磨的相差无几,尤其自己还知道杀死杨开植那枚子弹的来历,便更加觉得的确是有另一个或一伙人藏在暗处,瞄上了国民党内的某些人物。但是,他或者他们又为什么这样做呢?是新冒出来的左翼极端团体,还是别的什么?
任少白沉默一会儿,缓缓说道:“如果当真另有其人,师兄,那他一定是计划了很久,并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还有,如果老杨当真也是被这个杀手杀的——”吕鹏沉声补充道,“事情是发生在搜捕韩圭璋行动刚开始几个小时后,那么这个时间就能透露出更多信息了。”
这倒是任少白在此前没想到的,他露出惊愕的表情:“你是说——”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吕鹏看着他,道,“韩圭璋是从国防部逃走的,老杨奉命去抓他也是从国防部出发,能这么快知道保安局行动并同时想到嫁祸共党来掩盖的,只有国防部里的人。师弟,你得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