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跑道边缘,任少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身边的吕鹏以为他同自己一样不甘,却不知他已经一身虚汗,因为劫后余生。
靠彭永成的第三层和韩圭璋的从容应变,或许可以蒙得住循规蹈矩照章办事的警卫特勤,但面对曾从严防死守的敌后区域逃出生天的吕鹏,却未必能够顺利通过了。
坐镇国防部的李鹤林在做完码头和火车站的部署后,又突然命令保密局去明故宫机场,任少白急中生智,立刻想到了还没有离开南京的张治中。这位西北军上将不仅同韩圭璋交情匪浅,他本人还参加过重庆谈判,当年就是党内少数主和派之一。
于是,他以西北军政公署的名义给张治中写了一份电报,然后钻到电讯台的密码室,将其混在已经译好的电报中,对负责发放的科员说:“张治中将军就在隔壁陆总开会啊。”
泼墨般的天空里,已经看不见飞机了,但是两道长长的尾迹还留在那里,像是最后的签名。
任少白叹了口气,转过身拍了拍吕鹏,用宽慰的语气说:“即便他去了共区,共产党也不会真敢用他,对我们的军队造不成什么影响。”
吕鹏道:“我不是在想这个。”
“那你在想什么?”
“他不是杀老杨的人,你之前说得对,他不是那种在对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开黑枪的人。”
吕鹏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机场又延长出更厚重的余音,“但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机场恢复了空旷的寂静,任少白要回国防部跟李鹤林述职,他回到车里,正要一脚油门踩下去,吕鹏却突然钻进他的副驾驶,说:“你带我一程。”
任少白也没问什么,便点点头,跟在保密局车队的后面,驶上了中山东路。
吕鹏实想借机私下同任少白说一件事,并且要求他先保证:“你不能跟李主任说。”
“什么事啊?”
“韩圭璋刚从国防部礼堂逃跑那天,你不是来问我?是否掌握南京现在共党地下组织的信息吗?”
“嗯。你说没有。”
“我没说实话。”
“嗯?”
任少白错愕地扭头看他。
“你看着路。”
吕鹏提醒道,“但我也不算骗你,因为真没什么组织,前一轮缴获那几个交通站之后,其中有个人招供出他们遭到破坏后的例行重建机制——首先派一个人来安顿下来,找好的新的联络地点、建立新的电台。但是我们这两个月严查发报收报机,包括你们二厅的侦听也没发现新波段吧?”
“这倒是……”任少白附和着,心里却忽然想,对啊,彭永成是怎么发报的呢?
“不过确实还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吕鹏又道。
“哦?”
任少白的眼睛继续直视着前方路面,“你怎么知道?”
“两个月前,我们本来控制的一个共党电台被潜入了,然后就出现了一个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