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机场跑道上,晚风猎猎,但是韩圭璋仍然不急不慌,一步一步朝登机梯走去。
吕鹏还站在候机室里,看着那个“郑家骝”的背影,隐隐觉得刚才自己错过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呢?
手下特务问:“处长,继续查吗?”
吕鹏收回目光,沉声道:“查。”
他们便站在登机口,一个一个检查乘客的证件和行李,只要发现可疑,就先把人留下。但直到最后一名乘客通过检查,他们都没有发现那个他们想要的人的痕迹。
吕鹏的目光转向机场跑道,眼看最后一个乘客走上登机梯,飞机正在关舱门,准备滑行起飞了,他突然大喊一声:“不能起飞!”
特务们蜂拥而出,一边跑一边大声何止正在收阶梯的机械师。
“郑家骝先生,请你跟我出来。”
吕鹏站在舱门外冲里面喊,“如果不配合的话,这架飞机里的所有乘客都会因包藏逃犯受到牵连!”
韩圭璋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
跑道两边的助航灯以高瓦数的光把入夜的明故宫机场照得如白昼般通明,但无论韩圭璋还是吕鹏,都没有抬手遮挡眼睛。周围人的夏衫都被风吹得鼓起,好像古战场上的旌旗,把一场战役的双方主将围在中间,耳边还有遥远战鼓声的回响。
“这位长官,你恐怕认错人——”
韩圭璋仍然维持着镇定,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吕鹏喊出了他真正的名字。
“韩圭璋军长,麻烦你脱一下帽子。”
韩圭璋心里一沉,并没有动作。
“即便面貌可乔装,但你额头上经年累月佩戴钢盔留下的凹陷压痕掩盖不了的。”
吕鹏又大声说了一遍,“韩军长,请摘帽子。”
韩圭璋感到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但他还是照做了。
吕鹏走近,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他再次看到了韩圭璋头上的痕迹,比此前在候机室里的一闪而过要清晰百倍。
“韩军长,你现在可不要否认,说这是因为别的原因留下的。难道为了逃命,连军人的尊严荣耀也不要了?”
韩圭璋明知这是激将法,却也无话可说,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脑海里是走马灯似的画面,从军校到北伐,从秘密加入共产党,到一次次被怀疑又一次次死里逃生……这一次,恐怕是逃不过了。
吕鹏看到他神色的变化,心下更笃定了,得意道:“韩军长,去岁莱芜会战,你将四十六师进军情报泄密给匪军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一个叛将的下场。”
“血亲相残的内战。我叛的是谁?效忠的又是谁?”
“当然是党国!”
“我不喜欢党国这个词,难道中华民国就是国民党一家的国,而不是其他中国人民的国了吗?”
吕鹏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圭璋,事到如今还能如此诡辩,不禁勃然大怒,正要下令特务将其拿下,忽然一道远光灯从身后打过来,紧接着是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机场跑道的另一个方向,几辆军车呼啸而来,地上的沙尘扬起,保密局特务连忙向两旁后退,看着打头的一辆车急刹在了吕鹏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