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乌烟瘴气,因为很空旷,所以香烟味并不浓重。打麻将的、掷筛子的、玩纸牌的各有各的桌子,也不喧闹,牌桌上的人反而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或许因为局势很紧张。只有在洗牌的时候,麻将牌稀里哗啦彼此碰撞,牌客们抽空跟负责茶水的小弟招呼一句,让添茶或是加水。
任少白在场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去兑换了一叠筹码。
坐在兑换台后面的女孩看上去才二十岁出头,却老练地清点着钞票和筹码,又将任少白上下一番打量,确定是个生面孔。她的身后是一面悬挂的柜架,筹码和现金都放在不同的框格里。任少白对她有礼有节,他知道,在柜台的下面,说不定藏着一把枪,碰到敢抢赌资的失心疯赌客,抬手就是一发子弹。
有牌桌缺了一角,其他人正焦躁着,任少白便趁机补上。前两把先小输,第三把上家点炮,他不好意思地门前清,到了第四把,竟然自摸做出了十三幺。当他把筹码都摞到自己面前时,明显看出其他三个牌客的目光都变了。
任少白作势要站起来,不打了,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按住。
“庄家可没有下台的道理,这位先生不要坏了规矩。”
回过头,是个穿长衫的中年人,他的话立刻引起周围看客的附和。中年人又冲任少白上桌之前的庄家递过一个询问的目光。
“看老兄今日手气不好,不如转转运,让在下替你摸两把?”
他开口,明显的东北口音。
后者抬眼看他,见他神情笃定,估摸着八九不离十是个高手。若放在平时,自己肯定是不服气的,不过今天碰到旁边这个年轻后生,让自己连续输牌,便有了现在无论什么人来挫他的锐气,自己都能心里舒坦的想法。
于是,他与中年人交换位子。新一局开牌。
任少白心道不妙,自己本来是想小玩几把,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他无法撤离战场。而即便牌技再好,也难以在连续的输赢之间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反应迅速。
况且,任少白的牌技本来也就是赢一赢当年军校里那些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同学。就像他同吕鹏说的,当年那帮人即便后来都在真正的战场上摸爬滚打过,但是一到玩牌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挂相。
其实大多牌客都是。
任少白打麻将,不是算牌,是算人,看对方摸牌出牌的神态变化就知道他想凑什么样的牌型。
然而新上桌的这位,却叫人瞧不出来路数。
中年人推倒麻将牌,任少白下庄了。
“晚辈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哈哈大笑,招呼茶水小弟要一碗大红袍,再把更多筹码压上,对任少白说:“再来一局?”
周围看牌的人越来越多,任少白从缝隙中看到那个兑换台的女孩也朝这边看过来。他心里一动,觉得倒是个机会,于是——
“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把,他全神贯注。推倒牌面时,是整整齐齐的清一色。
“果然是后生可畏。”
中年人倒也不恼,大方地称赞道。
但是任少白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是上家留了一手。然后只见他一边喝茶,一边将自己的牌面也翻开,众人凑过去看,立刻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