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住院部到医院门口并没多远,但他们走了好久才走到。夜里空气冷,谷翘的手指在外面伸久了,却不觉得冷,因为她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住了。
起风了,骆培因抓起谷翘手上的帽子给她罩在头上。她把长发剪了,没有头发撑着,帽子也显得大,在星光底下,骆培因打量这个剪了短发戴着大帽子、穿着宽大军大衣、踩着厚底靴子的女孩子。
“你是不习惯我这个样子吗?”
骆培因抓起谷翘的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你瘦了吧。”
“没有吧。”
“你的手指握起来跟上次不一样。”
“是吗?”
谷翘自己倒没觉出来。
两人上了出租车,谷翘一上车,就问司机师傅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骆培因特地来这里看她,谷翘当然不能让他白来。
师傅很热情地跟她介绍这里的烤全羊、羊杂汤、羊肉烧麦……
“除了羊肉,还有什么推荐吗?”
谷翘有点儿为骆培因遗憾,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不喜欢的东西?谷翘侧眼看骆培因,看他嘴唇的线条,这是个很有棱角的人,他的手也跟柔弱无骨没有半毛钱关系。
谷翘开始还和师傅有问有答,慢慢她就不说话了,而是听师傅自己一个人说。
骆培因又把谷翘的手抄进了他的大衣口袋。他摸着她的手指感觉着她的变化,她的手瘦了,被北国粗野的风吹得比以前干燥。谷翘其实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有多大变化,她是通过骆培因一寸一寸的触摸感触到的。他仿佛不只是在抚摸她的手,而是通过触摸她的手感知她整个人,仿佛所有她没有说的话都在他握着的这只手里。他一只手从她的掌心、指尖甚至指缝去探寻她没有告诉他、而他所有想知道的信息。
在某个时刻,他仿佛发现了。而后这种了解试探变成了怜惜心疼。谷翘的手指掌心渐渐温润起来,她身体里的潮水不断升涨着。她慢慢也试着用手指了解他,她没有感知到他情感上的软肋,却慢慢触碰到了他一直遮掩的欲望,在她也触碰他的掌心时,他几乎把她的手揉痛了。他强行挤进她的指缝,在她掌心不断揉搓按压着。但接着又是轻柔地抚摸。
车子在宾馆门前停下,这家宾馆在火车站和医院的中间地带,大概是本市最好的一家宾馆。
骆培因在从火车站去医院的路上,经过这家宾馆,他让司机停下,在宾馆定了房间。
谷翘从车上下来时,掌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下车后,骆培因只是松散地牵起谷翘的手。两只手间的缝隙甚至把夜里的风放了进来。
到宾馆门口,骆培因放开了谷翘的手,谷翘突然感到了一阵失落。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房间钥匙给谷翘:“房间入门的长桌上有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过我希望你明早起床再拆,这样更像是生日礼物。”
两个人在门口站着,旁边不断有人经过,还是骆培因先说的再见:“进去吧!”
宾馆一进门就悬挂着老大的标语:男女同房,请出示结婚证。前台看见别的男女成双入对进来都要问一句有结婚证吗。谷翘走到电梯口,回头看见骆培因还站在那儿,她举起手晃动着向他说再见。
谷翘拿着钥匙打开宾馆房间,这是一间套房,卫生间里还有浴缸。入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长盒子,上面绑着蝴蝶结,她没有拆开。而是径直走向了窗边,她拉开窗帘,去捕捉夜里的某个人影。
骆培因并没有打车回去,他快步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上,寒风从四面八方地往他身体里灌,他走路时人却依然挺拔,不像旁边的男人把脖子所缩进了衣服。
娄德裕一直没停止看表。表针转到九点半,他看到了骆培因。
他从来没像今天看到骆培因这样高兴,一张伤脸上泛出七扭八拐的笑意:“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