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哪一篇?最喜欢哪一篇?谷翘一篇都想不起来了,只好说:“我都喜欢。”
难道这女孩子没有听出她是在客套吗?又不是她上赶着说多么喜欢她爸爸,为什么要如此追问?说不出来,双方不都尴尬吗?
“总有最喜欢的吧。”
周知宁觉得说都喜欢其实就是在客套。
谷翘终于从头脑里搜罗出点儿书的遗迹出来,她对周知宁说:“我最喜欢他写桑树的那篇。”
“哦。”
周知宁认定谷翘在撒谎,他父亲从没写过桑树。她因此判定谷翘不真诚,不喜欢就不喜欢,实话实说就行了,干嘛非得假装自己喜欢呢?她见过一些人,为了巴结他爸爸,虽然从没看过她爸的书,但嘴上总是说多么喜欢。
搁往常,发现对方如此不真诚,她就不愿浪费时间聊天了。但因为对方是“谷翘”,写过感谢信,被骆培因硬送回家,她决定再和谷翘聊会儿。通过聊天,周知宁了解到谷翘今年十八岁,高中毕业就不读书了,等过几天就去Z大总务部做后勤。周知宁猜谷翘这份工作肯定是托了谷阿姨或者骆家的关系。周知宁本人更欣赏自食其力的人,对此不置可否。
等谷翘做好了咖啡,要送到客厅,周知宁才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封给小骆哥的感谢信是你写的?”
确实是同名同姓,但为什么在同一屋檐下还要写感谢信?
谷翘听到这话,心想怎么全世界都看到了她的感谢信?这样的话娄德裕也应该能看到吧。要不她这运气着实有一点背。
谷翘想到堂姨说周知宁和表哥关系很好,这么好的关系她就算不承认,表哥也会告诉她的。与其撒谎被揭穿,倒不如直接认了。于是谷翘点了点头。
“你住在这里,要想感谢,当面感谢他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舍近求远写感谢信?”
谷翘觉出这女孩子对自己不是很欣赏,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对着不怎么欣赏自己的人,说出自己的遭遇就跟诉苦一样,她才不跟人诉苦。她又把之前对骆培因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无非是她当时不知道骆培因是她表哥,但因为不能当面说声谢谢,她非常遗憾,只能写感谢信表达自己的谢意。
谷翘说得太过流利又太过绘声绘色,反而降低了周知宁对她的信任度。周知宁觉得这个女孩子简直可以去做演员,校话剧社最会演的女主角都没她演得这么声情并茂。要不是她是学新闻的,她都要被谷翘的眼睛给骗了。谷翘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说话,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虽然周知宁只读了一年新闻,但她早知道一个事件当事人叙述心路时一个磕巴都不打,连口头语都很少,几乎可以把话转成书面语言,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在编瞎话。
周知宁判定,谷翘给报上写感谢信感谢骆培因,就跟说喜欢她爸爸的书一样,都是一种讨好。信的内容未必像她写得那样。
“那小骆哥知道你写了这封信吗?”
“知道,但是他很不开心。像他这么低调的人,被这么高调地表扬,只觉得尴尬。我现在也有些后悔。”
谷翘因为不想周知宁在今晚提起感谢信的事,考虑到这两个人关系很好,又说,“我想他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起这封信,以免再次尴尬,你作为他的朋友我想你能够感同身受。所以你能当没看到吗?来客厅吧,咖啡好啦!”
周知宁这次完全相信了谷翘的话:“我之前就猜小骆哥根本不会喜欢这封信,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但是这种事以后就别做了,小骆哥喜欢那种有自己坚持的人,他从来都看不上谄媚讨好那一套。”
谷翘只听到了周知宁前半句话,就端着咖啡出了厨房。等到周知宁说完她要说的话,谷翘已经不见了。
直到吃晚饭,也没谁提到这封感谢信的事。到了饭点儿,骆培因才带着他点的菜回来。
饭间,周知宁对骆培因说:“小骆哥,下次我来你不用这么麻烦了。”
“嗯?”
骆培因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
“谷阿姨说,你平常都不管厨房的事,今天特地为我们来去馆子叫的菜。”
“别客气。别的客人来也一样。”
周知宁本来还有许多别的话要说,被骆培因这么一堵,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知道骆培因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还是掩饰。
骆太太心里怪骆培因说话不够周全。平常挺体面一人,怎么这么说话,简直让人下不来台。请别人来做客,说是特意准备,不管真假,总是体现的一份心意。偏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教训。
骆太太笑着说:“知宁不是喜欢清蒸鱼吗?尝尝今天谷翘做的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