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衣雪遵守诺言,定了日期想约荆榕吃饭,不过信寄过去后,隔天来了回复,是荆家的管事送来的,说是荆榕有事抽不开身,回头再来和他吃饭。
一次剧院,一次现在,荆榕连着两次提前约他,却又连着两次不在。
饶是卫衣雪,也感到了有趣。
他们二人之间好像拉着一根线,你进我退,互相周旋,却都并不将其拉断,闲时拨弄几下,就是上心了。
实则荆榕这几天也并不是故意放卫衣雪鸽子。柏岚赴京上任,将家中诸事托付给了他,他想抽开身都难。
柏岚此去,夫人蒋帆同去,但柏韵却要留在琴岛,也有觉得北边形式莫测,不愿带柏韵过去涉险的意思。送别柏岚后,荆榕就将柏韵送回了外租家,让小舅一家帮忙照顾柏韵,剩下的时间则是忙接手生意的事。
柏岚给他指派过几个心腹,荆榕一概不用。
柏家的生意,除了那些厂子以外,更重要的是涉及到船运、铁路和煤矿,这些产业中,有不少和海因人合办的,荆榕等柏岚一走,立刻开始大量转手给英帝国人。琴岛凭空多出一堆乔治,亨利,爱德华……
所有人都觉得这动静莫名其妙,荆榕此举,也触怒了不少本地豪绅和海因生意人。本地的海因别墅区,天天都能听见有大老板骂荆榕。
“这个该死的东国人,仗着舅舅不在就胡作非为,琴岛没有人可以管管他吗?我们原本拿50%的利润,他转手撤资,将机器卖给英帝国人,没有人教过他,琴岛是谁的天下吗?”
“我已向总督投诉报告此事,说是一月内必有回音。”
……
这些事,有的传了出来,为人说道,有的则没有,琴岛最顶层的风云机密,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打听到的了。
柏岚离琴半个月后,卫衣雪最后一笔钱汇了出去。
印馆的人们要去得意楼喝酒,力邀他一起去。卫衣雪那天有课,只承诺下课后再赶去,让他们先吃先尽兴。
师范女校已经正式进入期末考试阶段,分批次考,还没轮到卫衣雪带的班,这几天都在复习。
他带的班,国文成绩都很好,而且他人随和好说话,只要国文复习好了的人,经他允许,就可以在他的课上复习其他的课程。
有几个胆子大的女生,以复习英文为由,在他的课上看外文小说看入了迷——看的只是翻译部分,对复习英文毫无益处,权当小说话本在看。此举最后被卫衣雪发现,无情收缴。
下课后,女学生们来求情。
“卫老师,饶了我们吧,这书是柏韵那里借来的,我们看过后,觉得舍不下,这才没忍住在课上看,就这一回了。”
这些小姑娘们虽说平时花痴得勤快,到底还是怕他,认错也低眉顺眼的。
卫衣雪低头看了看。
白桑纸单独装订的译本,是他看过的书,他随口念了一段里边的洋文原句,合上书页,笑着问:“译得出这段吗?”
柏韵这本译本是手抄的《茶花女》,84年的书,市面上早已有过成熟的译本,但通常是不会给女学生看的。
卫衣雪手里这本册子,还没有将后面的内容翻译出来。他念的是“Itisnarrow-minded,andhehashiddenthethinkingoftheeyesisonlyasmallpoint,hemanagedtolookingaroundthevastworld。”(头脑是狭小的,而他却隐藏着思想,眼睛只是一个小点,他却能环视辽阔的天地)
发音竟然相当标准,远胜过教英文的那几位本地老师。
几个女生打死都想不到教国文的卫衣雪竟然真的精通洋文,那些传言中的事实竟然是真的——一时间竟都震住了。
“书是柏韵的,我暂时借用。你们好好复习功课,什么时候译得出这段话,什么时候将书拿回来。”
卫衣雪并不疾言厉色,语气仍然温柔,“回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