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面色从客套变成了满脸堆笑:“原来是沈姑娘要的船,我们主家早交待过,若是沈姑娘要用船,一定要为您行个方便。”
姜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沈乘月:“什么意思?你们这会儿又有船了是吧?”
“没有多余的客船,但沈姑娘与我们主家交情甚笃,诸位可以直接使用主家的船,”引路人指了个方向,“在这边,大家请。”
沈乘月自然知道这产业是属于金家的:“替我谢过你们家娘子。”
“是。”
一行人摸不着头脑地被引到最远处一艘游船前,眼前画舫约有三层楼宇高,高大且华美,船身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窗口缀以纱帐,被微风轻轻撩起,美轮美奂。
“原来是这里主人的船,我每次路过都想问问呢,”姜夫人看向沈乘月,“你和这里的主家……”
“略有交情。”
姜夫人点了点头,大概是觉得被小辈削了面子,心底不大舒服,不肯开口了。
沈乘月没法理解她,她想要大船,现在如愿得到了大船,怎么却又不开心?
众人登了船,对着里面的华贵装饰啧啧称奇,房间里有一只玉雕的架子,上面摆着些器物。旁人都是博古架上摆玉雕,这里倒好,直接用玉做博古架,其主人之富有可见一斑。
京官不比地方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敢随意贪污受贿,大部分都算得上清廉。除非有祖上世代积累,不然其实远比不上商人豪富。
此时大家凝神欣赏,唯有沈乘月熟练地溜进了酒窖,给自己挑了一坛好酒。
出来时,她见朱公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以为他觊觎自己手里的酒,遂礼貌邀请:“喝吗?”
朱公子终于找到了个挽回颜面的机会,大步走上前:“好,不瞒姑娘,我酒量还不错!”
沈乘月好脾气地分了他一只酒杯,他举杯立于船舷之侧,临风摆出了个优雅的姿势,说起他在城郊某个很有名的书院读过书,沈乘月忍了忍,没说自己曾经在那里当过夫子。
朱公子提起书院,只是试图顺势展示一下自己的文学造诣,此时正朗声吟诵道:“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影来池里,花落衫中……”
这是《春赋》,曾被收录进《六朝文絜》,正是当年晖园夜宴上,沈乘月假装自己读过的那一本。
于是她笑着接了春赋中最后一节:“树下流杯客,沙头渡水人。百丈山头日欲斜,三晡未醉莫还家。”
朱公子停了下来:“姑娘也读过六朝文絜?”
沈乘月点头:“有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做,就读了很多书。”
“姑娘最喜欢其中哪一篇哪一句?”
“大概是那句,虽隙驷不留,尺波电谢,而秋菊春兰,英华靡绝,”沈乘月想了想,“时光飞逝,如波如电,但秋菊春兰,一年一度,总是不会断绝的。”
朱公子确信她的确读过这一本,立刻换了一本,很快绝望地发现,在沈乘月面前炫耀学识是行不通的,他读过的她都读过,他没读过的她也读过。
“我选择了哪条路,哪条就是最适合我的路。”
聊起人生态度时,沈乘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