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稍一用力,动脉里的鲜红血液就会染红一切——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他恐怕也来不及反应。
只是一只普通的、弱小的诡异而已。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动手,他周围的人类都是清醒的高玩,局面有利,那些危险的触手会被瞬间斩断。
……
但是他没有。
他可耻地沉默了。
他容忍着绝不属于人类的肢体一寸寸侵入更加危险的距离,被阴影遮盖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本能与理智都在让他用最快的速度采取行动,但他偏偏违背了这两者同时发出的警告,就像是在留恋那种与威胁并存的……亲昵一样。
这是诡异。是不该容忍的诡异。
他缓慢抬起压住右手手臂的掌心——先前那丝不应有的阴暗的妒忌再次在心中划过,左手自然而然地在座椅边垂下,落在冰凉而潮湿的、柔软的触手之中。
如果有人类注意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他疯了——他被魔鬼引诱了。
张肆远却并不觉得自己是被谁引诱。
他只是垂眼看着自己和触手交缠的指尖,有那么一瞬间,近乎平静地想,他已放任自己逐渐落入深渊。
……
……
在侍者因黑发青年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匪夷所思时,人鱼演出迎来了第二阶段。
其实刚刚那段时间并不长,只是在极度的焦灼与自罪之下,对某人来说度秒如年罢了。
随着深海诡异退出舞台,那些亲昵地缠上来的触手也逐渐褪去,消失不见。
恰逢此时,前面的钱归终于向后靠了靠,转过了头,压低声音说道:“那个东西走了,演出好像还没结束,看样子还有后手。”
张肆远垂了垂眼,答了声“嗯”。
钱归顿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这状态……不太对劲。
而且领队的脸色似乎更差了,唇线紧绷,脸上带着点晦暗阴沉,是一种在对方身上很少能见到的情绪。
……隐约的,还给人一种微妙的戒断感。
肯定是错觉,据他所知张肆远不抽烟不喝酒不嗜甜,此时又是在诡异设下的局中,哪来戒断反应?
钱归没有多想,把原因归结为了接下来的局面将会十分凶险,开始精神紧绷地观察起了工作人员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他看到新进入水池,交换了刚刚那只黑发诡异的不人不鱼的东西,突然被绑着绳
子的枪穿透,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海水,也瞬间把餐厅里的玩家们从那美妙的演出中唤醒。